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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富与多元——对话著名画家郭振宇

来源: 文化视界 2022-12-06 09:58:08

艺术家郭振宇关注的问题,超越了我们熟知的范畴。人类文明的基因、个体的内在精神,外在的仪式等诸多领域,既是他创作的切入点,也是他热衷于探索的问题。

他创作中使用的材料有麻绳、炭块、泥土、草芥、秸秆、砂石、纸屑等,这些材料几乎遍地皆可取用。他创作使用的工具涵盖刀、铲、板、镐、叉、锨、斧、凿,超出了绘画艺术的范畴。裱糊、拼贴、涂抹、炙烤、摔泼、掺和、裁剪、沤肥、嫁接等所有技术技能都在初接触世界的阶段尝试。精神世界的建构方式也以趣味或者游戏的方式衍承至今。

郭振宇的艺术充满了危机意识,饱含着对人类秩序与命运的担忧。在充斥着生物学、基因学、人工智能等等各类不可预知的危机重重的现实中,必然有一种灾难的感受力,这种灾难的感受力既是情感、精神性的,更是身体性的。他以此为基点,以艺术为触发点和载体,构建出一个充满生命表现力的世界。

在与郭振宇的对话中,能够感受到他精神世界的丰富与多元。在创作时,他用大胆的方式将其思考付诸于画面上,带给观众视觉与精神上的双重冲击。

对话艺术家郭振宇

记者:郭老师,您的艺术作品总是给人一种雄浑的力量感。您的艺术世界形成了一个另类宇宙。请问您的艺术历程是怎样的?在这个过程中,有哪些重要的阶段对您的艺术创作产生了关键性的影响?

郭振宇:一旦说艺术历程,那是很早的。如果把艺术的概念与范畴确定,以此向前追认,是个很有意思的追溯过程。

我在农村长大,可以接触到很多好玩的艺术,无论是剪纸、年画、宣传画、刺绣、雕刻、木工、油漆家具、缝制,编柳条筐、编席子、搓麻绳、做斗笠、编蓑衣,还是打土坯、筑墙、做鞋子,以及各种自制玩具、游戏、叠纸一直围绕在我的周围。各种节日都有一套严整的程序和规矩。每当此时,成人都会把大家带入一个或庄严、或轻快的仪式中,使人感觉有个敬重的祖先或者神灵莅临附体。春节、元宵、清明、端午、乞巧、中秋、腊八、小年儿,除了正常的节庆活动,还会有社戏、庙会、市集。除了寒暑假,还会有麦假、秋假,这些时节都会准备收成的场地,打扇子、圈帐子、打场、垛垛子。晚间累了,大家围绕在麦场看戏。每个节气,大人都会念叨一声“谷雨了”“打春了”,让我老觉得是一个个新开始。我自己也动手做很多小东西。我的动手能力就是那时培养起来的。

丰富与多元——对话著名画家郭振宇郭振宇,《中华根》,青麻,400×2000×150cm,1999-2003

记者:感觉那时期的农村文化生活丰富多彩,很有趣。

郭振宇:是的,能够让每一个人在成长的时期浸润在一种文化氛围中,自然养成审美和动手的能力。

大学是在山东艺术学院。毕业之后,我进入山东省特教学校教学。特教那段时间对我的艺术创作影响很大。学校里的学生都是聋哑人,听障学生不仅仅生理特殊,其经历也很特殊。每一位学生都带着自己的故事,也带有特殊本领。我作为教师,并没有被常规教学所左右,而是敏锐地发现了他们特殊的素养和技能,在美术教学中善加引导和结合,因材施教,帮助他们形成了自己特殊的探索路径、表达载体和艺术语言。

记者:他们有哪些和一般的学生不一样的地方?

郭振宇:他们的某项才能或特质往往被放大,在通常人眼里可能会觉得偏执,有的对材料特别敏感,有的执着于对工具的掌控,有的对技术研究得很深入,有的对色彩非常着迷。我从自身的经历出发,发起并参与材料的实验与创作,使用了小时候做鞭子、绳索、捆麦草、编筐篓等经常使用的青麻作为材料,与学生们一起创作软雕塑作品,形成了缠绕、编织、捆扎、缝制、打结等丰富多彩的艺术作品。特殊的人群、特殊的成长经历、特殊的契机让我们选择了独特的艺术手法和材料载体,帮助我们开辟出一片独特的艺术表现天地。1999年,“生命的编织”纤维艺术展在中国美术馆举办,引发了美术业界和教育领域的关注、研究和探索。

丰富与多元——对话著名画家郭振宇郭振宇,《蒹葭之七》,布面油彩,120×240×5cm,2015

记者:这段时间,您最大收获的是什么?

郭振宇:三个方面:一是创作艺术的同时可以创造“新语种”。我一开始只知道用麻绳、青麻的创作叫“编织”,形象而直接的叫法是“麻编”,在展览的时候,我才知道这可以称之为“纤维艺术”,它是国际上已经形成的一种艺术。这次展览成为纤维艺术在中国的第二个高潮(纤维艺术专家2005年文章)。由此,我知道——也确实是——我可以和我的学生探索、甚至创造新的语言和艺术门类。二是我对教育教学的认识。艺术需要自由的思想和空间,而我和学生们相处、激发、展现出来的创造力打破了我对艺术的很多旧有认知。三是我越来越相信艺术,依赖艺术。因为人通过语言的沟通是有障碍的,但是艺术,却完全打破了这种障碍。它能够超越年龄、语言和精神。

记者:由此您也向着自己的艺术天地再次出发?

郭振宇:2010年,我开始到山东美术馆工作,工作学习之余,我便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的创作中。

记者:您个人的艺术创作经历有什么变化?这其中包含了哪些认知的变化与思考?

郭振宇:我的艺术创作与思考基本上是三个阶段:城市生活阶段、个体精神与民族精神阶段、文明探索阶段。

大学时期到刚毕业时段,我比较关注城市人的生活状态,但我关注的不是具体的某个人,而是一个群体整体的生活和状态。我画城市,是借助人文的精神表达我对这个世界的关照。当时,我主要创作的是架上绘画,例如,《练功房》、城市风景、《暮光之城》(2017年)等系列作品都是受到这个时期对城市进行探索的思想的影响。

之后,我开始慢慢关注个体内在的精神世界和民族内在的力量。在特教教学期间,每一个学生特殊的经历和生理缺陷造成的生活不便与内心的痛苦,都使我感受到剧烈的冲击。两个世界一对比,我觉得自己拥有得太多。我尝试着蒙着眼睛走路,堵塞耳朵和人交流,体会这个群体的另类世界。这些体验通过艺术表现出来,更多的是精神的释放。我经常用一些延绵不断的符号、符号系列、象征的材料、手法进行渲染。这段时间,我开始涉猎材料,并喜欢研究一切有历史的、有印记的、粗犷的、肌理的东西。我对它们进行艺术处理,然后用到创作中。《衍》《指纹》《中华根》系列作品,都是那个时段思考的产物。《衍》表现的是人的内在精神,以及这种精神的不断延伸、传承,周期性地呈现、消解和异化。个体生命的相对孤寂和在群体中的形塑。《中华根》高4米,长20米,最厚的地方是1.5米,很宏大,带有象征性,展现的是民族繁衍发展的体系,以及由此生成的能量。自从使用材料,感受到另类的艺术旷达,我便再也无法再回到单纯的绘画。

对于心灵与宇宙的探索使我们感受到宇宙的浩渺、人类的渺小以及认知上的局限和偏见。世界是虚拟的,从人的角度去看,去认知,只能得出片面的结论。我们把看不到的定义为暗物质,就像鱼不知道水,更不知道空气。认知越多,越感觉到不确定、不准确,心灵更加无所适从。这段时间,我创作的《平林漠》等作品表现的是生命与自然的协和,追求着古文人寂寥、散淡、旷达、高远的精神境界。而《时光之隧》《时间简史》系列,我思考的是心灵提升上的方法论和仪式上的认知转变,社会群体由最初的信仰、象征到拜祭中的神性赋予,最终成为文化符号的转变,这种理念在时间中的沉积透视,带给人类的在时代变迁中文化精神的暗喻。

第三个阶段是思考文明的危机。工商业文明的发展,行业与学科的进一步分离,造成生活方式和生活理念的变异,从而造成伦理体系的崩溃、信息时代知识的碎片化。由此我开始探究人类文明的发展历程。《寇莫大于阴阳》《人文主义的覆盖》《天狗》等作品便是探索城市的扩建、以及资源的无度开发所造成的破坏。我们是以建设之名,行破坏之实。这是一个特别浩大的工程。随之,慢慢介入到考古学。不同时代的生活和精神文化有着怎样的特殊性?除了中国的历史,我也开始研究其他古代文明,比如古印度、古希腊、古罗马、古埃及文明等等。人类的文明许多是共通的,但又各有让人费解的地方。我希望将这些思考用艺术的方式进行表达。

主题上主要包括:1.探索纪代文明、个体文明、文明演变的内在规律。从宏观上看,文明是一种混乱补救过程,都是在毁灭上再毁灭,坍塌了再坍塌;从简单走向复杂,从秩序走向混乱,从强势生存走向脆弱,直至消亡。2.思考文明的寄生性,与宿主的对立共生关系。3.寻找文明的基因与当代文明之间的内在关系。

材料上主要涵盖:回避颜料塑造的虚假性和可通约性,去除制造提炼物的引导性、规划性、专制性。标准颜色是一种谎言预设,用颜料绘画就是用谎言制造谎言,是引导使用者制造虚假、编织谎言。我尝试使用原本材料和自然材料,找到物自体的质料性、独立性和自然性。

技法上主要涉及:去除手工绘制过程,使用泼洒、流淌、震动、劈砍、烧灼、电击等方式,或者模仿自然的交互过程,产生新的作品。

《文明第五季》《文明印记》《上帝视角》《文明重建》《人类》《北纬30度》《大荒经》等作品都是这些方面的思考。也有对人类灾难的思考:《俄狄浦斯之罚》《大国角力》《创世纪》《市之弑》,以及疫情期间创作的《伊格德拉修的焚毁》《易经·封城时代的救赎》《岁星临在》;还有对秩序的思考:《宇宙的弦信息》《轴心时代》……我希望借助原始宇宙的规律或者是“轴心时代”圣哲的理念重建伦理。《创世纪》《不周山》是尝试在灾难中发现其蕴藏着的新秩序,呼唤智慧与良知的回归。

虽然是三个阶段,但是也是相互照应,只是深度在变化。

丰富与多元——对话著名画家郭振宇郭振宇,《始之弑》,综合材料,200×300cm,2016

记者:当下的创作面貌是怎样的?作品在关注什么样的问题?

郭振宇:疫情和战争,让我重新回顾了工业革命以来的世界历史。我们能够看出,不是文明发展了、进步了人类社会就更加人性化、公平化、正义化,而是相反,更加残酷化、野蛮化。资源争夺更趋激烈,安全感越来越差。卡夫卡描写的《地洞》时代的心态在这个时代愈演愈烈。核危机、生化危机、人工智能、基因工程、生态危机、环境危机、人口危机,更严重的是伦理危机,不断地出现在我们眼前,让文明无力支撑,羸弱不堪。我的作品以文明为基点,展现这些问题出现的缘由,及其带来的后果,以引发社会的深层次思考。

我最近又开始关注世界大河所形成的文明。每一条大河旁边都是一个高度发展的文明,它见证了我们人类文明发展、流逝的过程。但是,文明不带有永固性。往往一个文明发展起来,另一个文明就在觊觎它的富饶与安宁。文明往往被动迁徙、置换、被替代,抑或是自身的无度发展,最终导致消亡。那么,个体生命体现出来的基因特质在文明的涌现上出现,文明的走向是不是就是一种宿命?

我订了12件2米3米的木板框子,在创作时,我把颜料、水、泥沙直接流在画面上,就如同它们历经洪荒年代水荡风蚀、雨雪雷电、火山地震直接残留下来的一样。我已经创作了这个系列的四件作品,并且还在继续构思新的作品。

丰富与多元——对话著名画家郭振宇郭振宇,《梅杜萨之筏之星际迷航》,综合材料,260x320x11cm,2017

记者:那一定很壮观。您的作品里充满了一种能量,这种能量是从何而来?

郭振宇:或许源于我所关注的问题,和转化这种问题的精神,以及由此转化而来的艺术语言和艺术意蕴——毁灭、共济、参与、救赎。电影《2012》《流浪地球》充满着力量与能量,是因为危机到来时,人类面对的是共同的命运,而拯救与寻找新的家园是唯一的目标。或许看到太空中一颗恒星的消亡也会觉得悲壮,人类的力量概莫能助,但是它携带着消亡的是巨大的能量。人类的文明演进也同样蕴含着巨大的能量,当我们看到危机和症结所在时,当我们发出追问,追问的同时带着相同的答案时,我们实际上是获得了相同的力量。我试图通过创作将这种能量内化于画面之中。因此我的主题、精神、语言都在形塑这种能量。针对画面我也不断选择、处理材料——麻绳的纠结、泥沙颜料的塑造,使用电锯和刀斧在木头上大笔触地摧毁,而绝对不会用凿子雕刻细腻的纹样——这些材料本身就包含了能量,为我的作品加持赋能。还有,明知道这样的问题,我还在参与,就像席慕蓉的那句诗:“我知道这世界不是绝对的好/我也知道它有别离 有衰老/然而我只有一次的机会/上主啊 请俯听我的祈祷”摆明了我义无反顾的态度,这种爱的执着、勇于面对的勇气也形成一种能量。是不是这样?

丰富与多元——对话著名画家郭振宇郭振宇,《黄河》,综合材料,240×160×30cm,2019

记者:您是如何在画面中组织创作语言?基于所关注的问题,又是如何选择并使用材料的?

郭振宇:每一次创作都是一次实验的过程。像《人文主义的覆盖》,人文主义发展造成对自然的过度开发和资源攉取,以及由此引发的生态、气候、环境等问题的恶化。人的认知又是有限的,在一个阶段只能创造一定的财富,但是却是用巨大的自然破坏为代价换取的。在创作这件作品时,我把人文主义和文明当成一个有边角的箱体,代表着理性和局限。先在一面画布板面上,用材料和沙土进行绘制,干到一定程度,用火在下方烧出一个大洞,以此显示出问题与不完整。然后钉上后面的箱体,在箱体内壁贴上《千里江山图》复制品,比喻古典时代的自然环境和人的内在精神追求,同时已经变成平面退居到文明背景,通过烧开的窟窿能看到面貌,寓意着从问题的洞口寻找到历史和解决问题的方向。一棵柳树枝立在内部,从上段的侧面露出一点枝叶,希望有新的萌动与春色冲出箱体。在箱体内壁下部又有两个自行车毂轮,也是在烧糊的洞口出现,代表着人文主义真正起步与发展的工业时代。这每一层信息和元素都是思考实验,直到准确表达思想。展览的时候,对于元素使用和古典智慧,以及最终呈现形式是绘画还是装置等问题,引发观者争议,可谓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不同的指向我会选择不同的材料,如作品中使用琉璃代表着琥珀或者冰川时代,金属末可以用来表现星空;画面中直接使用玉米桔、麦草等,让人感受到它的温暖;废墟的砖石、莽林的根茎、碳化的木块等都可以有对应的材质,使画面厚重,充满张力。树脂人体的分离给人以撕裂和重建秩序的感觉。大片的青麻编织又暗喻着原始能量的回归,自然的覆盖。黄河土本来就是一种文明的元素,直接使用带着很强的符号性。思考文明的寄生性的时候,《北纬30度》系列中使用了珍珠来象征文明像一粒沙对地球这个贝体的侵害。

对于材料的使用是深入到我生活经验里的。这些材料很自然地被运用到我现在的创作中。但在创作时,我同时又会遵循自然律,减少人工的干预。比如让沙土自然扩散,水自然地流淌、颜料自然地成形。因此,虽然我使用的都是自己熟悉的材料,但对于每一幅画的结果又是不可完全预知的。

丰富与多元——对话著名画家郭振宇郭振宇,《麦地星空之三》,综合材料,175×120×10cm,2017

记者:不同的阶段,曾受到过哪些艺术家和书籍的影响?

郭振宇:受影响是两个方面的,一种是同向跟从或者超越,另一种是逆向相对或批判。我上学时期的山艺是一个黄金时代,几乎是每天都在过艺术节——今天举办一个讲座,明天又有行为艺术,不断的展览,频频的音乐会,化妆舞会,摇滚音乐等。讲座的礼堂窗子上都站满人,摇滚音乐会把脸盆敲碎,行为艺术不定何时爆料,总是在学院里激起波澜。这种学术氛围中总有几个灵魂人物,当时王力克刚完成他的《鹊巢》,闫平正在画她的《母与子》,蔡玉水在画《中华百年祭》,顾黎明正在创作他的《门神》,王衍成在寻求新的绘画语言,魏琳在研究她的梦境,张建新在研究他的新包装,张强正在探索他的“现代书法学”。因为有这样一批人物,山艺一度纷繁活跃,充满着学术生命力。然而那时期的教学方式,总体来说不是一种创造性的教育,而是技术教授。如果不跟着老师学他的风格,学生就不知道怎么办,老师也难以讲解。

丰富与多元——对话著名画家郭振宇郭振宇,《受想行识如是幻》,综合材料,120×240×9cm,2019

记者:您受到这个时期的影响,受到这些老师们的启发,但也有自己的困惑?

郭振宇:是的,大学的优势就在于有大师,有大学问,我受到这种氛围和他们的精神的影响。但是当时从个性探索出发,觉得无法理解学校清一色的教学训练。在特教学校的时候,我就用了自己的方式教学,取消基础课,直接带着学生走入创作,用创作带动语言探寻,找到适合自己的方式。探寻就成为学生自己课后的主动实验,所以学生的创造力很强,动手能力也很强。

大学时期,我研究了英国画家透纳,他对于时代的进步充满了热情和表现欲,对于暴风雪、海啸、大气的动态与色光充满了好奇,又总能把这些因素与人文结合起来,这是让我特别激动的。

因为关注和思考的问题不同,涉猎的书也不一样。高中时,我读过叔本华的《人生的智慧》,对人生的目的和意义的消解,引发了对事物的松动认知。弗洛姆《爱的艺术》思考了一种超越的爱对现代社会伦理秩序建立的重要性。歌德的《浮士德》对我触动很大。那种不满现实,竭力探索人生意义和社会理想的精神给我很深的印象。后来读书就是带着自己的思考,顺着自我探索和思想的建构寻找这方面的研究成果,与之对话。比如在思考生命的起源和宇宙的对应关系时,我读的都是科学、科幻类的书或者电影,像加来道雄的书、刘慈欣的小说《三体》、麦克卡森的《终极理论》,以及量子力学、平行宇宙等,与几位物理学家交流。科幻小说《三体》对我影响很大,因为这也是艺术创作,涉及历史、政治、军事、科技、宇宙等关于人类的所有领域,容量极大,纵古论今,游刃有余,又展开想象,涵纳未来,达到了当今思维意识的边缘。

丰富与多元——对话著名画家郭振宇郭振宇,《文明重建》,综合材料,240×560×32cm,2019

从物种到文明迭代规律研究时,我会研究历史、生物学的书籍,例如《山海经》《庄子》《淮南子》,马克斯·韦伯、汤因比、尼尔·弗格森的历史学、福山的社会学、彼得·沃森的思想史。薛定谔的《生命是什么》,通过热力学和量子力学理论来解释生命的本质,引入非周期性晶体、负熵、遗传密码、量子跃迁式突变等概念来说明有机体物质结构、生命的维持和延续、遗传和变异等现象,这是很有创建的方法论和思维模式,不仅仅扩展了知识,还打开了思路。撒迦利亚·西琴的《地球编年史》、杜兰特的《文明的故事》是近年来读得信息量最大的两部巨著。这些是我们人类文明发展的内在动力,对我的艺术创作也产生了重要影响。读书与创作都是主动思考,主动探寻的结果。为了完成、完善某个主题,我会思考从哪里入手,这方面发展到了什么程度,有什么可能。比如这段时间对于伦理秩序的思考,我就到《轴心时代》寻找方法论,由此延展出那个时期一系列的圣贤和思考成果——老子、孔子,琐罗亚斯德的拜火教、雅利安人的《奥义书》、古希腊的哲人思想以及当代秩序研究学者埃德加·莫兰的著作和克莱夫·詹姆斯的《文化失忆》。这些都是我在一段时间集中阅读、研究一个类别书籍的例子。由此,我会逐渐在一个个专业领域拓展并形成体系认知。

丰富与多元——对话著名画家郭振宇今日美术馆个展“触目”现场

丰富与多元——对话著名画家郭振宇“原能 · 郭振宇”个展现场,山东博物馆

记者可否介绍一下目前为止,您有哪些重要的展览?下一步又将有怎样的展览计划?

郭振宇:1999年在中国美术馆举办的“生命的编织—大型纤维艺术展”、2018年在北京今日美术馆举办的“触目·郭振宇”、2019年在山东博物馆举办的“原能·郭振宇”等。每一次展览都是我创作的一次集中展示。2019年这次展览中,我展开了对时间、文明、生命等主题的深度思考,并将哲思与诗性融入到作品的叙事环节里。

在发生疫情的这几年时间里,许多展览项目都暂时停滞了。疫情之后,我希望能够在国内其他城市举办一次个展,将我最新的创作推向社会。如果国际环境允许,也希望能够通过展览与国际产生更多的交流。

丰富与多元——对话著名画家郭振宇郭振宇创作

记者您下一步有怎样的创作计划?

郭振宇:下一步的创作计划是研究后人类时代的一个大课题。第一阶段会是创作一批有关婚纱的作品。我搜集了五六十套婚纱,有各种各样的造型。目前在考虑的问题是:如何将婚纱与艺术语言进行结合?

之所以触发这个系列的创作,是因为随着时代的发展,我们的家庭、婚姻会消亡。工商业文明的到来与发展,造成我们原本的宗族社会被解构,又从原来的三世同堂变成一个个小家庭。如今,这一趋势更加明显。在上世纪90年代,丁克家庭开始出现;当下,年轻人甚至连婚也懒得结了。在一个物质化的时代,感情也很物质化,人们觉得在一起反而变得麻烦,合不来就马上分开。在我们曾经的社会观念里,结婚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穿婚纱是一场非常隆重的仪式。现在却成为了一种象征,成为了照片里的摆拍。未来,随着人工智能时代的到来,人的性别也被解构了,婚姻消失,婚纱自然也会消失。婚纱将会成为我们这个时代社会基本单位最后的挽歌。

疫情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了很大的改变,也让我们开始思考许多与未来有关的事情。我希望能够借着这样的创作,给我们的社会、给每一个人带来新的思考。

丰富与多元——对话著名画家郭振宇艺术家郭振宇工作室(来源:雅昌艺术网)

艺术家简介

丰富与多元——对话著名画家郭振宇

郭振宇,1969年,山东诸城人,当代艺术家。现为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山东省美协理事,山东油画学会副秘书长,山东美术馆研究馆员、收藏部主任。山东大学文艺美学研究中心特聘教授、山东师范大学、山东建筑大学、济南大学、山东农业工程学院研究生校外导师。

艺术履历:曾创作大型软雕塑作品《中华根》;策划由山东省文化厅、教育厅、山东省残联主办,于中国美术馆举办的《生命的编织》《心之韵》大型艺术展;电视纪录片《生命的编织》在中央电视台等55家全国电视网及海外播放,被定为中国人权对外宣传片。2000年在布达佩斯20世纪国际文化节上被评为“中国艺术海外传播优秀作品奖”。策划“传承——单应桂美术作品巡礼展” 获文化部“馆藏精品展出季优秀奖”,策划“中国姿态·第三届中国雕塑大展”、“青未了——山东省高等学校艺术院系毕业生作品展”等大型展览。先后参加德国科隆“当代中国艺术家六人展”、“北京奥运美术展览”、 “山东省第十届文化艺术节美术作品展”等国内外展览。作品先后获得“北京国际美术双年展中国青年艺术家作品奖”等奖项,被艺术机构、美术馆等机构、个人收藏。举办“触目·郭振宇”“原能·郭振宇”等个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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