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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烙的那张单饼,成了我一年中少有的一顿美餐——著名作家李富胜撰文忆《又到麦黄时节》

来源: 文化视界 2020-06-11 17:02:55
  那个特殊的年代,“贫困”二字总是纠缠着人们的生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只能在地里刨食吃。麦黄时节大概是人们最兴奋的时刻,上一年的秋季开始播种,经历了冬寒春暖夏热的淬炼,麦子终于变得金灿灿的,收割希望的时刻终于到了。

  站在田头的埂垄上,望着随风起伏的金色麦浪,我的心情似乎也激动起来,又到麦黄时节了,收割希望的期盼也到了,这个时节,总是透着满满的喜悦,人们对自己努力劳作换来的丰收,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和兴奋。每到这个时节,我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童年时收麦子的情景,那个年代没有现代化的机器,一切都是靠人力,麦黄时节是农人们一年中最辛苦的时候,收割小麦打脱麦粒,母亲那忙碌的身影时时浮现在眼前,如今回味起来,几分辛酸几分喜悦,真是五味陈杂。

母亲烙的那张单饼,成了我一年中少有的一顿美餐——著名作家李富胜撰文忆《又到麦黄时节》

  小时候,在农村老家,总是认为田野里长滿了希望,对田里生长的作物,人们有着太多期盼,夏日里的小麦,秋天的地瓜玉米花生,都承载着农民心中对土地的期盼。麦黄时节,母亲下地收割,我则在地里捡拾遗落的麦穗,小麦脱粒晒干磨成面粉,母亲烙的那张单饼,成了我一年中少有的一顿美餐,是我每年这个时候最美好的期盼。麦收结束,到生产队里领取拾麦穗得到的钱,更是那时让我最为兴奋满足的事情。

  那个特殊的年代,“贫困”二字总是纠缠着人们的生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只能在地里刨食吃。麦黄时节大概是人们最兴奋的时刻,上一年的秋季开始播种,经历了冬寒春暖夏热的淬炼,麦子终于变得金灿灿的,收割希望的时刻终于到了。在我的记忆里,母亲是一个割麦子的高手,很多十分整劳力的男人都不是她的对手,生产队里社员们称母亲“割小麦第一镰”。无论是数量质量还是速度,母亲只要在地头上蹲下一挥镰刀,嗖嗖嗖的,总是窜到最前头,第一个割完冲到地头的另一边。在收割小麦之前,母亲总是做好充分准备,镰刀准备两个型号的,一种宽半月型,一种窄的月牙型,还有“磨刀石”,村里人土话叫“坡石”,也准备两块,大块的放在家后院子里,一块小一点随身带到田里,休息时用来磨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在开镰的前一天晚上,母亲总是在院子里那块大磨镰石上挑灯夜战,将镰刀沾上水,不停地来回“哧啦,哧啦”地磨着,又不时用拇指在镰刃上摸摸,试其是否锋利,直到镰刃闪光锃亮满意为止。

  天刚蒙蒙亮,我还在梦里,母亲就带上镰刀下地了。生产队要求早上要干上两个点,家里送饭在地头上吃,姥姥把早饭做好,放在柳条编的篮子里,用一方白包袱盖好,再用一个葡萄糖玻璃瓶子装满热水,打发我去给母亲送早饭。临行前姥姥总是那句话:“慢点,别磕着碰着啊。”我明白姥姥话里的意思,“那可是你妈的饭啊,可别把饭菜摔了呀。”到了田间,必须等送饭的到齐了,生产队长才亮着嗓子喊:“开饭啦。”我和母亲一块吃饭,收割时节的饭菜比平时要好点,一般都是地瓜和玉米饼子,有时候有黑白面混合的烙饼,加上时令蔬菜,土豆炖芸豆,或者小白菜炖豆腐等,偶尔煮上两个咸鸭蛋,拌个萝卜丝小菜,这算是很丰盛了。这一切,都是家里平时积攒节省的,“好钢用在刃上”。吃饭时,我发现母亲的衣服都湿透了,背后汗渍像一张地图似的,头发凌乱,脸上沁着汗水,看着母亲疲惫的样子,不免心中不舍。我站起来替母亲捋一捋头发,用衣袖擦一擦母亲脸上的汗水,这时母亲冲我温柔地笑一笑,那可爱的笑容深深地刻在记忆深处。吃完早饭稍稍休息一会儿,收割又继续开始,我则东跑西颠地拾麦穗。母亲仍然挥动镰刀不知疲倦地收割,她总是第一个割到地头,在田埂少坐一会儿后,又去帮落在后边的人,她总是这样热心,所以社员们都很喜欢母亲。一天下来,母亲能割二百多麦个子,超过十分整劳力,论割小麦挣工分,母亲总是第一名。放工回家的时候,母亲帮我背着拾的小麦,到场上去过称,生产队由专人负责,为我们小孩子拾的麦子称秤记数,等麦收结束后结算,发钱给我们,记得最多的一年,我挣了一块五毛多。有一天回家时,我跟在母亲身后,突然发现母亲背后的衣服上,泛着一块一块霜花,那是汗水风干后返出来的汗渍。我大声叫起来:“妈,您身后衣服上下着雪花呢。”母亲闻声停下脚步,默默地看着我,片刻她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走吧,早点回家吃饭吧。”母亲扯着我的手,往家里走去。我发现母亲的神情很特别,心里忍不住琢磨母亲是什么意思,我不懂。当我长大成人后,我终于明白了母亲的心酸和无奈,母亲的那一声苦笑透着多少苦涩和酸楚啊,母亲的那种坚韧和忍耐又是多么伟大而坚强!

  小麦收割完在打麦场脱粒晒干后,先交公粮,再给各家各户分粮,按照家庭人口和工分多少,进行分配。分粮的那天,人们脸上都挂满了笑容,各家各户,无论男女老少基本上全家都来到分粮现场,带着各式各样的麻袋口袋,兴高采烈地聚集在麦场,按照生产队长念的名字,排队领取小麦。此时,人们像过年似的喜悦兴奋,为自己劳动所得到的收获,得到生活的物质保障而满足。

  母亲领回小麦后,先精选一下,挑选出颗粒饱满的留做明年自留地里的种子,再称出春节蒸枣饽饽包饺子用的粮食,拿出部分来磨成面粉,为父亲做成炒面,因为父亲胃不好,母亲每天早上都要为父亲冲一碗炒面,养胃,这样坚持好几年了,家里再困难也必须保障父亲所需。让我们最开心的是,母亲在做好这一切后,会为我们全家烙一次纯小麦面的单饼,每人两个,再熬上一锅“葱花汤”,一家人美美的吃上一顿,这是一年中最丰盛的美餐,我们弟兄几个,麦收一结束就盼着吃个白面饼,喝碗葱花汤。母亲对家里的小麦精打细算,但无论怎么样,首先保证父亲的需要,这是我们一家人的共识,是我们家不成文的规定。吃过饼喝了汤,我们几个小孩子便开始盼着下一个麦黄时节能早点来,因为那是个有诱惑力的时节。

  那个麦黄时节,已成为泛黄的一页,尽管时过境迁,这一页早已翻过去了,但它却那么深地刻在我的心里,每每忆起,有着太多的辛酸苦辣,也有着太多的愉悦满足,历史有痕,往事有印。

  一个新的麦黄时节又要到来了,人们又要开始新的收获,今天的收获,是多么的快乐美好!今天的麦黄时节,不同于往日的麦黄时节,今天的收获,更不同于过去的收获!

  二零二零年六月十日

母亲烙的那张单饼,成了我一年中少有的一顿美餐——著名作家李富胜撰文忆《又到麦黄时节》

  作者简介

  李富胜,山东威海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音乐家协会会员,威海市作家协会终身名誉主席、山东大学特聘教授,被中央文明委、人事部评为全国精神文明先进工作者,享受省部级劳模待遇。先后发表各类文学作品三百余万字,其中由长篇小说《天边有个威海卫》改编的同名电视剧获第18届中国电视金鹰奖、第20届全国电视剧飞天奖;广播剧《为了孩子》、《那片蓝蓝的海湾》获山东省五个一精品工程奖;创作的歌曲《领航中国》(与曲波合作)入选国庆60周年演奏曲目和惟一领唱歌曲,《你和人民在一起》《甲午祭》(与曲波合作)获泰山文艺奖。

[ 责任编辑:王姝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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