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东丨工笔里的线性秩序与“工匠”哲学

来源: 文化视界 2025-05-19 09:2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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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笔画之“工”是一种视觉获取的人为印象，多指一种极具序列规矩的制作形式；其中“工、写”之别几乎全从此出，因此观者取之“工”的经验就必然得之于作品所呈现的一种漫长的制作感。“工笔”离不开对画面制作的时耗，只是此种制作容易被误解成过度演绎；然而，“工”亦是一种态度，是实施“工笔画”的个体必须具有的一种“工匠式”作风。而从美术学院国画系执管之初的第一门专业课——“白描”，即已开启了初学者对“工”的认识与对话，体会此种将不稳定的控笔状态以理解与“强制性”方式趋向稳定与线性美感的谋求；同时也不自觉步入了“格物”的境地，最初的“眼见”被“理解”所取代；一旦具备驾驭“笔毫”的能力与欣赏认同状态，观物不再被眼前之物华所迷惑，则被称之为“入门”。可见理性规矩的开启是对“工”的了解与把握，也是被称之为中国画“科班”的基础。这种将“艺术真实性的标准认真落实”的规矩源自宋徽宗，据《宋史》记载当时画院对学生的评价“笔意简全，不模仿古人而尽物之情态形色，具若自然，益高韵古”者为上等，但“形似”是最基本的水准，这种强化的“形似”观念成为了画者“格物致知”的入门首课。然随之而来的赋色程序亦持续将此“工”的体系有所延续与垂直扩延；对颜材的分类、研磨、兑胶以及“三矾九染”的过程更是对“工”的一种耐性叠加。《千里江山图》的作者王希孟之所以得到宋徽宗“遂悔谕之，亲授其法”，除了“知其性可教”外，估计徽宗皇帝还因为宫廷能够培养如此杰出的画家而自豪，而作品制作的精细性更是得到当权者的极大欣赏，故而将此图赐予蔡京并“为天下士在做作而已”，成为了后世的典范。至于随发展而产生“匠”、“板”、“结”的结果，则是一种对“工”的“度”的判断与把握偏离，也是一种类似伴生矿的产物，大可不必如洪水猛兽群起而攻之或垢病“工”的过失，使之等同于“匠气”之论。

当下的工笔画图式已经呈现出一种有别于传统“自然合理性”的视觉倾向，从关注寻常花卉花草的物理性传移模写、文学迁移又具有明显摆拍的人物写真，转换出一种虚拟莫名、泛意识所涉的“现代性范式”。实质是对“自然合理性”进行主动而有效的解析重组，不再完全而忠实地再现自然的合理；以往面对自然所产生的情绪波动从而引发“神飞扬、思浩荡”的精神畅想，是一种被动引导所促成的结果。而“触景生情”也被认为是属于浅层次的审美经验，已经无法满足当下群体多样化的情感追求。“以我观物，情也：以物观物，性也”。排除“我”而获得的世界，不就是“物”自己的世界吗？“工”的实施已经不限于审美本身的语义，而是以个体的经验与社会、政治、生态、心理等发生诸多的黏粘，因此工笔样式也充满的多义与多向，这何尝不也是一种极具“工”的构思。此既有对西方观念的视觉错位进行借鉴尝试，也有着力于技术上的材质探索与拓张，这些都应该是一种颇为良性的不甘于墨守成规的现象。架上绘画的推进一直取自于视觉的经验积累，而个人的感受又具有极大的私人隐秘性，制作者也同样有此权利。异样图式的出现往往具有自身的认同观点，思维活跃的理念先行与作品意味的别致都是推动当下工笔画这一画种的潜动力之一。视觉角度从他者回归本身，自外在回溯本源；从文学转换进入哲学深思，若能够以图式的方式进行多方演绎，这无论如何都是一种积极且极富勇气的强者行为。个体在当下有被造就的可能，尽管更多的逐浪者在被造就后的不久即销声匿迹或归于平淡，然而对于这一群体的曾经行为是值得呐喊助威的；在欣赏此种勇气的时刻，也需具有自我修持的恒心与淡然独享寂寞的品格，或许者也是传统“工匠”所一直奉行的精神与身份的守持。

对于当下艺术院校普遍实施着工致与严谨教学理应一直保持着认同，尽管有着很多关于扼杀灵性培养共性的诟语，在这些“垢语”中也传达出“规矩”与“突破”的博弈。然而在有限的学习经历中，应该使学习者务必了解与明晰并掌握传统中的一些以线性品格为准则的基本技术与朴素的审美规律，在一种工致中学习、在规矩中理解，在精致中体味、在艰难中前行；通过技术反复锤炼出一种对“工”的理解，从而上升到对“精”的把握。当学习者离开院校的严谨学习进入社会进行自主创作时，身份的改变必然会促使其产生一系列的策略应对，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故求变求异是一种非常有效的自我重设。对传统图式的重构基于对趋同的拒绝与固化的转向，物种演绎需要时日，风格蜕变更需要独自寻求；对“工”的深刻认知并非对图式的盲从，激发早已蠢蠢欲动的个性，在中西的浩瀚中追逐意蕴，在观念的调整中始终执着于“工”的态度。脱颖而出者有之，功败垂成者亦不在少数，然此过程又何尝不是一种破茧的重生，唯有“破”方显“极致”，工笔这一画种在当下出现多变的状态应该是群体不愿意屈服常规的一项整体策略与努力。

歌德在《自然与艺术》的诗中曾提道：“在限制中才显出名手，只有法则能给我们自由。”而“工”正是思索限制与法则前提的态度……

（文/刘文东，来源：研山会）

作品欣赏（2021——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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