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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想集锦】(83)丨老人走了,我的礼没地方送了——悼念九间棚村老党员、好邻居刘德香

来源: 文化视界 2022-06-01 09:32:25
  李锦:以9000字长文悼念九间棚村老党员、我的邻居刘德香。

德香大爷走了,我的礼没地方送了

——以9000字长文悼念九间棚村老党员、我的邻居刘德香

【李想集锦】(83)丨老人走了,我的礼没地方送了——悼念九间棚村老党员、好邻居刘德香

我在北京时,大爷替我照看家。

天亮不久,就听到隔壁东边传来了哭声,我心里想德香大爷走了。我昨天从外面回来,为大爷准备的烧鸡与牛奶还没送过去哩。

刘德香,1929年生人,在石棚里居住34年,八路军进沂蒙山最早接触的九间棚村民,参加过孟良崮支前。1971年入党,参加架电、修路、治水脱贫全过程,是九间棚“九柱擎天”的党员之一,是我调查报告中的主人公,也是我蹲点调查的“堡垒户”。

2014年,我到九间棚居住,成了朝夕相处的邻居。7年间,他是父亲,我是儿子。我们在33年相处中结下父子般的深情。

大爷走了,我心悲伤。

【李想集锦】(83)丨老人走了,我的礼没地方送了——悼念九间棚村老党员、好邻居刘德香

刘德香老人走了,大峪沟十几个村庄的人都赶来送他。

甲学媳妇庄立兰哭着

“爷呀,李哥看您来啦!”

【李想集锦】(83)丨老人走了,我的礼没地方送了——悼念九间棚村老党员、好邻居刘德香

与刘德香老人做了邻居。我与夫人一起看望老长辈。

清明前,天气转暖,我回到了山上。听说德香大爷回来了,我赶快拿着牛奶去看望他老人家。老人家今年是94岁了,这两年身体看着就不太行了。

【李想集锦】(83)丨老人走了,我的礼没地方送了——悼念九间棚村老党员、好邻居刘德香

从乾隆六年,刘姓夫妇来山东省平邑县地方镇一个山洞里居住。直到1963年搬出这九间石棚。刘德香老人是1929年出生,在这个山洞里住了34年。

【李想集锦】(83)丨老人走了,我的礼没地方送了——悼念九间棚村老党员、好邻居刘德香

刘德香曾经在这个山洞里住34年。

去年,他也是清明前回来的。九间棚在平邑县东南的崮上,四面悬崖,坡陡涧深,岭上有600多米高,夏天凉快,冬天很冷。到霜降便下山,清明再上山。我在山上住七年了。

往常,他拄着着棍子,在门口晒太阳,还到我们家的大槐树下坐着。见到我,他就扬扬手,我弯腰贴着耳朵和他说了几句。他一招手,又让我忙去,他知道我事情多。

今年一回来大爷就躺在床上,起不来了。其实,去年有一阵子,大爷也起不来了,后来,竟然奇迹般好了,今年他在城里的儿子家住了一些天,住在城里,总闷在家里,也没人说话,大爷过不惯。到山上,觉得还是自己的家。我问,大爷身体好吧?他光说好,也不多说话,你不问他就不说什么,问了他就点头,很着急似的和你说话。

我知道大爷是喜欢吃肉的,前些天到临涧带回了胡家庄的烧鸡,家里还有两箱奶,我想今天再看看大爷的,都安排好的事,没有想到大爷就走了。

大爷是村里年纪最大的了,辈份也高。每次来我总带着礼物看看大爷,以后再来就看不到大爷了,我哪怕有什么好吃的,也没有地方送了,心里不由涌上一阵心酸。

进了门,大爷躺着,脸上盖着白布。甲学、甲华和他的媳妇们都跪下来了,替我磕头。我赶快扶着甲学起身。甲学比我小两岁,属马的。

甲学媳妇庄立兰哭着“爷呀,李哥看您来啦!”“爷呀,这一辈子您吃了李哥多少东西呀,从济南带烧鸡、从北京带烤鸭,哪次也不空手!”甲学媳妇一哭,甲华媳妇与大妹子也嚎哭起来,男人们只是噢噢地喊着。我忍不住,泪也流了出来。

大爷有弟兄三个,老三也走了,老二是德义大爷,今年也88了。孩子们披一身白布,都跪在地上,他拉着我的手坐下。告诉我大爷临走的情况。说他知道要走了,说遇到阴间的人,他说要“家走”。我问“这不是你的家吗”?大家知道他魂已经走了。有人说大爷想得真周到,这几天村里的金银花都收了,不再忙了,他才安心地走了,不耽误大家收花子。

九间棚今年收了1万多斤干花,山上七百多亩金银花都开了,前一周正是花开的最盛的时候,全村男女老少天不亮就下地,天黑了还没有回来,花都收干净了,大爷才走,也不耽误大家的时间。对老人,大家心里充满崇敬之情。

【李想集锦】(83)丨老人走了,我的礼没地方送了——悼念九间棚村老党员、好邻居刘德香

德香大爷说

“你家走吧,俺村里穷,买不起书”

【李想集锦】(83)丨老人走了,我的礼没地方送了——悼念九间棚村老党员、好邻居刘德香

我和德香大爷最早认识是1989年10月底。到了村里以后,有几天嘉坤出发了,我病了。有几个老人,刘德敬、刘德香、刘德明、刘德顺,这四位老人来看我,一打听,他们是村里的老党员,老干部。

九间棚村在和尚崮山前,四面是悬崖峭壁。直到1963年仍然住在九间石棚里。1984年开始架电修路,开始脱贫。大爷是老大队长,他接刘德功的班,传给廉茂增。九间棚的老党员参加过天宝山战斗、孟良崮支前。村里有一个习惯,只要是组织上的事情,他们都是按时到场。党组织的活动,有一次下雷阵雨,雨瓢泼似的,年轻人没来,到场的是刘德香、刘德明等几位老党员。凡是政府号召的事情,他们总是走在前面。上面来的客人,他们看着是党派来的,他们总是一次一次过来看望,这就是沂蒙老区人那种几代传承下来的习惯。

我到九间棚那一次时间长,中间因为寒流来了,再加上连吃地瓜饭,身体不适应,严重的腹泻,最后竟爬不起来,病倒在床上,药也吃完了,人坐起来就满身出汗,身体虚脱了。这时,德香大爷来了,他带了花生、板栗、山楂,还有鸡蛋。这些老人问几句,都没有话说,他们就坐在那里,拉着手,看着我。德香老大爷嘴蠕动着,想说什么啊,最后也没有说出什么,只是一脸的着急。

一次德香大爷临走时说“你家走吧,俺村里穷,买不起书”。我说,“大爷我是新华社的,不是卖书的。”德香大爷说“知道知道,新华社就是卖书的,咱们村里穷,买不起书。”

我到这里来带了20多本书,是一边调研一边写稿的,包括《列宁选集》《毛泽东农村调查文选》,几本剪报本,还有20多本书摆满了窗台和桌面,大爷以为我是卖书卖不掉,在这里落难的。当时南方来的人到山东来,不是买红枣就是收羊皮袄与黄梨的,总是采购这些东西,没有见过来卖书的,大爷以为我是新华书店的。因为在中国,新华书店是在每个乡镇都有,就和政府的一样,分布每个乡镇。大爷来了五六次,早上来,下午、晚上也来,这是一个老党员对上面来的人的看重,他虽然早已经不当村干部了,但是他仍然有着老党员老干部的一份心。

九间棚,人迹稀罕。我来的时候是54户,再后来是七十八十多户,一个村庄,总是几个树根到树杈树叶分出来的。记住老树根,谁家的儿子,谁家的孙子,我就知道是哪一个家族的了。我对村里对老人很尊重,每次来,刘德新、刘德敬、刘德香、刘德明、刘德顺,不管从济南还是北京,总是带点吃的用的东西给老人刘德新、刘德敬、刘德香、刘德明、刘德顺。每次来,总是装满一大包。当记者的,被人看重,县里干部看我们带的东西,还有参加活动送的东西。有车的话,我每次到九间棚常常装满一车。

【李想集锦】(83)丨老人走了,我的礼没地方送了——悼念九间棚村老党员、好邻居刘德香

听说我回来了,大爷带着新收下来的核桃赶过来看我。

没有想到到了2015年,我与刘德香成了邻居,我们家在他家的西边,他在东边。西边还有一个老太太,也是八十多啦,有两位老人作伴,老人总是把我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关心,只要听说我来了,他们就拿来家里刚出的蔬菜、山楂、苹果,要是厨房里没有的,我就墙头上喊一声,德香大爷提着东西来了。只要回来了,先到大爷家看,大爷也到我这边看看,看缺少什么,我看大爷那边缺少什么,家里缺少什么,我也想着。清早起来,常见到家门前的窗台上放一把豆角、韮菜、茄子,是大爷的儿媳庄立兰、侄媳陈芳送来的。

大爷前些年还经常卖一些土产,卖一些葫芦,山里的中草药,后来就在我家门口摆个摊子。我没有事的时候就帮着大爷叫卖,大爷总是不吭声。外面来人认为我和大爷是一家人,有人问,你是南方人的口音呐,和你爹说的不一样。我只是笑笑。

【李想集锦】(83)丨老人走了,我的礼没地方送了——悼念九间棚村老党员、好邻居刘德香

大爷在我家门口守着摊子不卖,我为他叫唤,一会儿推销了三个葫芦。

那一阶段,我经常到北京讲课开会。有人见了门口李锦书院的牌子不走,大爷当义务解说员,他说“李锦是北京来的记者,是党派他来帮助俺的。他一篇文章,全中国的人都来了,咱九间棚人有吃的有喝的,都仗着他呢”。大爷在门口向很多人介绍,有一些熟人听到介绍就告诉我。还有一次,渔业报的记者吴思强下大雪的时候在村里住着,下雪后,他见到大爷一早就在我家门口扫出一条路来。他告诉我,你不在这里住,他也替你扫雪,大爷真好。我告诉他大爷很好,是老党员。

一块银元

打开共产党八路军与九间棚人的心

【李想集锦】(83)丨老人走了,我的礼没地方送了——悼念九间棚村老党员、好邻居刘德香

住的时间长了,我们经常在门口拉呱,当山上人少的时候,我们爷俩就手拉着手拉起过去的事。大爷头脑还是很清楚的,一直到走之前,头脑仍然清楚。我问八路军什么时间来的,他说1940年从观音山那边过来的,叫老6团,打刘黑七,在天宝山上住的是土匪。老6团住在我们这边和尚岭上。

他向我讲起了一块银元的故事。在八路军到来之前,这里曾战乱频繁,民不聊生。土匪盘踞天宝山,日寇侵扰大峪沟,国民党当局与地方封建势力联合统治着这片地区,以至山山有塞,村村有圩,堡垒林立,光号称“司令”的土匪就有72个。天宝山这一带是惯匪刘黑七和廉德三的活动中心,当时,土匪逼迫家家交钱来“防共”,恶意抹黑共产党。沂蒙山的大土匪刘黑七,到处宣传说八路军是红眼睛绿眉毛,共产共妻,专门吃小孩,散了许多舆论,挑动群众和八路军对立情绪。1940年8月初,一天,破晓时分,大家发现石棚外场子上睡满了军人。这些人大多怀抱着枪,弓腰侧卧,任蚊虫叮咬、露水湿衣。

这马上引起了石棚里村民的恐慌。大家被吓得挤在石棚的角落里,大人搂着孩子,妇女挨着男人,男人握着木棍……个个敛声屏息,不敢动弹。然而,这支队伍并没有侵扰石棚里面的人,这令石棚里的人十分讶异。

原来这是陈光、罗荣桓率领的八路军,是为了消灭龙顶山对面的天宝山土匪廉德三而驻扎在这里的。

戒备心极强的山民与八路军僵持了一天,而这僵持的局面,是被11岁的刘德香打破的。

刘德香看八路军吃饭很艰苦,也没什么菜。他从家里拿着咸菜、辣椒和煎饼去,八路军和他招招手,笑着。他和大人讲八路军还笑呢,大人让他又拿煎饼出去。后来八路军走了,他发现在他放煎饼、大葱、咸菜的石头上有一块银元,他很高兴地把这块银元拿回家。八路军吃了老百姓一点东西就送银元,这扭转了国民党反动派和土匪们散布的谣言,他们觉得八路军是好人。

9月2日,八路军115师686团发起了天宝山战斗,从九间棚这边下去的四个连队与敌军激战了两个小时,解放了天宝山。

据刘德香老人回忆,八路军驻扎在这里三个月,天天帮老乡干活,粮食吃光了,八路军就吃野菜。

一块银圆,让九间棚的老百姓了解了共产党。天宝山战斗,让穷人认定了共产党军队是自己的队伍。

大爷年纪是最大的,向我讲了这样的故事,我更坚信了沂蒙精神起源是1939年,而1940年八路军就到了九间棚。九间棚人民和八路军的关系,也是沂蒙精神的重要源头。

每天天亮了,大爷就出来坐在我家门口,一坐就是一天,我拉着大爷的手说不完的话。从他嘴里我了解到共产党、八路军是怎样打开局面的,又了解了土改、大跃进、文化革命直到改革开放后来的事情,包括老百姓对政府的意见。

“九柱擎天”

的九名党员之一

【李想集锦】(83)丨老人走了,我的礼没地方送了——悼念九间棚村老党员、好邻居刘德香

大爷是1971年入党的,是村里最老的党员之一。当时党号召的,他都做在前面,他是村里的大队长。他常说,“嘉坤是我们培养的好苗子。”

我报道九间棚九柱擎天,他是九名党员之一。架电的时候没有钱,持续了三天三夜的讨论,合计来,合计去,又有人骂开老祖宗了。最后剩下的人,一个个蹲在地上,弯腰低头,猛吸着旱烟,会场显得沉寂且压抑。剩下的这几个人正是九间棚的党员。打从八路军115师来这儿之后,每当遇到难事,这个村的党员就认为自己理应为集体的事留下来,问题不解决就不走。这个习惯已传了近五十年。这天聚在一起的党员是刘德敬、刘德明、廉茂元、廉茂增、刘德香、刘家全和刘嘉坤,他们有的参加过孟良崮战役,有几个是在合作社和“大跃进”时期入党的,有两个是当兵时入的党。

【李想集锦】(83)丨老人走了,我的礼没地方送了——悼念九间棚村老党员、好邻居刘德香

我拍的照片办起九间棚展览,把老党员的事迹整理出来。请他们来看。

那夜的悬崖上,人影幢幢,其中有党员廉茂元、刘德香、刘德明,团员廉茂杰、刘甲华、张如意……村民们天亮后才知道党员、团员们半夜里下山弄钱去了。全村一下子轰动了。12600元钱从每家每户中挤了出来,不甘心的九间棚人也在困苦与屈辱中站了起来。

修路时正好遇到刘德香家的一棵老梨树。在三年灾害时,靠着这棵梨树救过全家的命。刘德香在得知新辟的山路要穿过自家果园后,连夜刨掉了恰好在路线上的大梨树——原本全家人一年到头添衣裳和日常零花全靠它们。他的老伴儿心疼地抱住被刨倒的梨树痛哭,他则对老伴儿说:“哭啥?咱是党员,还能叫群众指着脊梁说长道短?”“咱是党员,党号召的事,咱要跑在前面,这件事情咱要带头。”

群众看党员,党员看干部,刘德香在关键的时候做出了一个老党员应该做的事情。后来,在支持刘嘉坤等新一代党员架电、修路、治水的过程中,他一直走在前面。

为了摸清刘德香家五代人的姓名,我一家一家走访。村里每家我都能说出来,连刘德香小孩舅所在的辛庄、女儿嫁去的范家台,离这儿都十多里远了,我也专门去采访了一遭。刘德香的老伴常说:“这个人下了这么大力气,心里净装着老百姓家里的事,真了不得。”

还有一件事情,我到他家来的时候,看到他家的墙上贴满了奖状,他总是很自豪地向我介绍他的大孙子,成绩很好,名字叫刘伟。他家的门口对联是“世上最是读书好”这样的话,我说你这大孙子一定能考上大学,老两口听说了,嘴咧开了,很高兴的向我介绍。后来果然刘伟成了全村第一个大学生。再后来,我们成了邻居,接触越来越多。

【李想集锦】(83)丨老人走了,我的礼没地方送了——悼念九间棚村老党员、好邻居刘德香

因为老人当年讲的“咱们村里穷,买不起书”这一句话,我记了30多年。当我退休的时候,我觉得书放在哪里,我想起了老人这一句话,于是就把一万多册书都带到九间棚来了,在这里建起了李锦书院。

夜里,陪着老人再坐一会

2014年,我的老父亲走了,我从此在九间棚安家。九间棚的父老乡亲,就是我的亲人。

我在《龙顶山书院记》中记述:我本苏人,己已年秋后,时任新华社记者,在此蹲点调研52天。逾26载,岁岁入山数次。熟知村中事,无论叟幼,名皆呼出,村民亦以亲人相待,进村拉手牵衣,离村远望相送,情相笃,习相随,时愈久,人愈熟。与嘉坤不是兄弟,胜若兄弟,此地不是故乡,胜若故乡。今在此落脚建书院,因背峰石屋六间,作晚年归隐之所。

这一晃,我住在村中已经7年了。与大爷作伴已经7年了。

昨天省里济南来客人,我陪了一天,到了晚上十点左右,赶到老人的院子里,再陪陪老人。老人明天就要告别了,我陪着老人再坐一会儿,坐了半个小时。村里老人去世总要唱大戏,来答谢亲友们。我听到这唱大戏的人,调子都是那很悲伤,诉说老人对后辈的一片恩情,叫人不觉间眼泪就流了下来。这唱戏的人唱的很动情,还带着动作,听起来还是很有精神。

【李想集锦】(83)丨老人走了,我的礼没地方送了——悼念九间棚村老党员、好邻居刘德香

5月30日,在院子里我发表讲话追思老人的一生。

正在这时,村里干部马九林拿起话筒说“请李社长讲几句”。乡亲们的眼光都盯着我,我就说“德香大爷告别我们了……”,我就站起来说了几句,说着说着眼泪就出来了。周围的老乡们都是跟着一起流眼泪。

几十年来,他在九间棚的事业发展中,在家庭教育中,在各个方面都是我们的楷模,为九间棚发展做出了重要的贡献,为我们儿孙后代树立了榜样。老人一辈子吃苦耐劳,勤俭节约,听党话,跟党走,关心群众,热爱九间棚,村里开党员会会,不管刮风下雨总是在那里等着。几十年跟党一条心,对老百姓好,对邻居好,对晚辈好。

他是我的好邻居,好长辈,我们要继承他好作风、好传统、好家风。

我们把九间棚的事业发展得的更好,我们晚辈儿孙不辜负长辈对我们的期望。让我们九间棚建设的更加美好,让老人心安。以实际行动表达对老人的怀念,为他送行。

我将来再来,有东西也没有地方送,没有老人了,心情是很悲痛的。

四个头磕下去

我对老人的心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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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看到老人衣单,我脱下自己的新秋裤。

我与德香大爷做了七年邻居。

那年秋天,天气开始凉了,老人看到我回来了,就远远地招手。我摸着老人的手,感到有点凉,看看老人穿的裤子、袜子、鞋子,他的秋裤已经很薄了,很旧了,也不知道多少年了。我说,大爷你稍微休息一下,我再来看你。我回家把自己身上的秋裤脱下来送给大爷,大爷个子也和我差不多,只是老了,萎缩了一块,我的秋裤还是刚买的,穿着暖和。看大爷家缺少什么,我把书橱也给他。端午节的粽子、中秋节的月饼、过年割一块肉、送一桶酒,每次总带给大爷带点什么。临离开济南或者北京时,总是翻箱倒柜的。大爷年纪大了,其他东西不稀罕,还是买一点吃的东西实在。有一次在北京南站,我买了北京的烤鸭,给大爷带了回来。

我与大爷做邻居,大爷总把我看作自己的亲人。还是过去到大爷家来,大爷就和别人讲,说是“共产党八路军看得起俺”。现在常常和人讲,“共产党派他来帮助俺村的,他比俺亲儿还亲”。他每天站在我家的大槐树下,一遍一遍向人介绍,说我“是共产党派来的”。老人家把对共产党、八路军的感情都转移到我的身上来了,我感到很沉重,自己也渐渐的把自己当作共产党八路军,对老百姓要好,群众对我这种爱戴,寄托着对共产党、八路军的忠诚和爱戴。我知道肩上的责任重了。

我给大爷拍照片时他总戴着党徽,他是1971年入党的,我是1974年入党的,看大爷戴着党徽,我也戴着党徽。在这深山里,我们爷俩都戴着党徽。

【李想集锦】(83)丨老人走了,我的礼没地方送了——悼念九间棚村老党员、好邻居刘德香

今天为老人送行,在望归树前开追悼会。

我跪了下来,别人说鞠躬也行。我的身体其他还可以,就是腿疼,跪不下来。乡亲们都是跪下来的,这是给老人行的大礼,我一定要跪。我扶着嘉坤,一只脚先跪下来,另一支腿再慢慢的放下来,身子也有点笨,然后左手撑着地面,再撑开右手。当我低下头来的时候,就感到一股血涌入头脑,有一种压力突然涌上头脑。

我连续磕了四个头,头都抵地,我心里想,头抵地,是五体投地,这是对老人最好的尊重。连着磕了四个头,我自己都喘着粗气,一只手抬起来,眼前晃晃的,有点眩。旁边的人把我扶着,我才站了起来。这一个头磕下去,我对老人的心意到了。

其实,德香老人和九间棚村里的老乡对我的关心和爱护,把我当做亲人一样对待,是我永生难忘的,也是我此生愿意长期在九间棚的一个强大的动力。在大城市人虽然熟悉,在一个单位,也少不了狗撕猫咬的事情。但是到这里,村乡亲们都是对我满眼的尊重,我在这里总是做不完的事情。对人民的好,我能把我的心用在这一个村庄的老百姓身上来了,也算尽共产党员的一份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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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我上山归来,在大爷门口打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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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大爷早早地睡了,我与大爷的弟弟刘德义与侄儿甲亮在门口一起乘凉。去年,我在山上住了8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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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大爷的儿子甲学坐在地上,边劈柴禾边啦呱。

刘甲锋捞开汗衫拍着胸膛说

“把俺心掏出来,里面记着你的恩情”

连续三天的丧事快结束了,天近傍晚的时候,湛蓝的天幕上升起两朵红云。从天潭大坝经过我家门口,一直到商业街路面上,十多张桌子一起铺开,这便就是农村的大席。那边是甲学,甲华,儿子们的一桌,另一桌庄立兰(甲学的媳妇)、大妹子,是妇女的桌,庄立兰说,俺爷吃了你多少东西,哪次来,你都不空手,像亲爷一样。我说庄立兰,不要这么说了,我心里很难受,以前还有我送的地方,以后大爷走了,我没有送的。他们也说是的是的。

德香大爷是老一辈,他和我的父亲年龄相近,我在会上悲伤地讲,到这里儿说有100次了,到这里来总得给大爷带一份礼。哪怕在济南,在北京,有人到村里来,我从北京实在没有东西,我还到车站买了北京稻香村的点心,还带过北京的烤鸭,来之前,总要先想给大爷带什么。我想过去来还有老人相送,将来来了,我再好的东西也没有老人吃了,没有地方送了。老人在,有地方送,老人走了,我没有地方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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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家头上挂着蹲点两个字,是姜春云为我写的。我与乡亲们在门前用小碗喝酒、大块吃肉。

过了这一桌,这边是出力抬铺的一桌,原来廉茂增的儿子也在这里,还有刘甲国,还有刘甲锋。

他和我说,“我不说话,但是我是心直口快的人。”他说他是和刘甲文家隔壁。他说他比我小三岁,比嘉坤小一岁,可是他的身体比嘉坤强多了,周围的人都说他是干活比小伙子还能干。

握着他的手,像那老虎钳一样,很有劲,脸膛红红的深深的。他和廉茂增的儿,说这是他的姨家,这是他的姑家,他们说起来姨家亲还是姑家亲。他紧抓着我的手,说了有20分钟,直到周围看不见了,说到最后,他把衣服捞起来,手趴在胸膛上一拍说,“李哥啊,咱们吃水不忘初挖井人,咱们九间棚村这么好,都亏的你的帮衬。”他把手划了一圈,又拍了一下胸膛,我可以把心掏出来给你看,我做梦都想过你,你对咱们这个村太好了。

因为酒喝大了,这是个从来不敢说话的人,好像几十年没听见过他说一回话,也没有和他说过话,他在人前从不大说话,可是这时候喝酒了一遍一遍的,话说也说不完。我说“还是德香大爷老一辈们把九间棚弄的这么好,我只是尽了自己的心,我的家也在这里,一家人不说那些了。”

最后遇到甲新,这场丧礼都是甲新主持的。我说“甲新,我比你大十一岁,将来我老在这个村,你得替我主持呀。”这时一桌的人都说“不能这么说,不能不能,你是好人,好人长寿啊。”我说,“你们对我好,我这一辈子就在这里了。”大家说“是的是的”,又端起酒杯来了,也不知道喝了第几杯了,太阳都看不见了,山也黑黝黝的了,我也醉了。

大爷走了,我觉得沂蒙山最初的老一代共产党人走了,村中最年长的长辈走了。九间棚子孙们已经让老人满意了,但是更美好的九间棚还在明天。

回到家里,我想起甲国,还有甲奉,都说做梦中都想起我,我感谢老乡们对我的这个情分,德香大爷和他的后代们对我这片真情。本来是我该做的,而他们对我的这种真情,就是老天对我最大的最厚重的恩赐。

我在《龙顶山书院记》中记述:根脉绵远,深扎山中,民意真真,滋养吾身。昔曾以冗员所羁,余累未尽,父母在时,常思归省。待予异日,出庙堂,退江湖。得以自遂,夫妻相随,与乡人共读,善治一方。上得天光,下接底气,入山则读书悟道,出笔亦引领乾坤,进退自如,随心所欲,相伴日月,终老于斯,以成就我平生之愿。我做到了。

回到家里,看到西门写着“独好”二字。习近平总书记讲“九间棚虽然地处偏远,但风景这边独好。”这边最好的风景,是人民群众对我的一种热爱与爱戴的心情。有这样的好邻居、好长辈,我在这里落脚,我心里安然。

回到家里,看到准备给大爷送的烧鸡与牛奶,我没有地方送了,不由得心里又是一阵悲哀。我的父母早已走了,我是从来不给当官的送礼的,村里的老人就是我的父母。老人走了,我的礼物没有地方送了。(李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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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村庄的人赶来为老人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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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李想集锦】(83)丨老人走了,我的礼没地方送了——悼念九间棚村老党员、好邻居刘德香

李锦,教授,中国人民大学国企改革与发展研究中心首席政策专家。

新华社高级记者。2010年后,相继担任中国企业报总编辑、中国企业改革与发展研究会副会长,国务院国资委新闻中心首席专家、国企管理智库副理事长兼首席专家、中企之声研究院院长等。

重点做企业理论政策研究、课题研究、经验总结工作。十八大以来,解读70多份党中央、国务院与国资委企业文件与会议精神,去年接受媒体500多次采访。被舆论界称为“中国国企改革舆论旗手”“国企政策新闻第一解读人”。

[ 责任编辑:窦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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