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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笔墨万象间溯古融今,于东西文明里守心求变——莫晓松的远行与回归

来源: 文化视界 2025-12-05 09:3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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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眼见到莫晓松,就很亲切。

很难想象,这个微腆肚子、乐呵呵的西北汉子,就是亲手绘出那些唯美、精微工笔花鸟的大名家。他一边热情招呼我这个素昧平生的造访者,一边与同事闲聊,说着说着就自顾笑起来。

在笔墨万象间溯古融今,于东西文明里守心求变——莫晓松的远行与回归

2008《京华春韵》90cmX192cm

未经彩排的访谈,就从他率真的摆谈开始。起初,他几乎不可遏制地谈及刚刚结束的欧洲之行,从古罗马谈到希腊,从文艺复兴到现当代西方绘画,那些满眼充斥的圣殿山、神像、雕塑、美术馆、博物馆,似乎还牢牢掌控着他的心智。

聊了两个多小时,才明白,他原来是个高明的讲述者——从最近的转型与突破开始回溯,就相当于让走近黄河的人,第一眼就看到了壶口瀑布。

莫晓松数十年的艺术之路,看似平顺畅达,很多个关口却激流涌动。只是闯关的艰险,外人难以察觉罢了。

秘密成长

美术界的人,一谈及莫晓松,难免会提到一门三代主攻工笔花鸟的佳话。很长一段时间,介绍莫晓松的人,往往会说,他是著名画家、甘肃美协原主席莫建成之子。不知何时起,人们会反过来说,莫晓松的父亲是谁谁。

对显赫的家学,莫晓松从不回避。他说,父亲无疑是他的第一个绘画老师。但对美术的兴趣,蒙童时期就早早生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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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画家父亲莫建成

据其回忆,在甘肃老家,可以轻松找到上溯五代的木匠留下的杰作。渭源县三大桥,全用木工做成,祖上参与兴建的陇西县保昌楼,至今还有遗存。

“祖上家产丰富,太爷习武,颇有声名。解放后,祖上雕刻很多艺术品,有些还流传下来,在仅剩的一间房子里放着。1958年,爷爷逼着父亲去考了建筑专科学校,由此走上绘画之路。三年自然灾害,父亲画画,又当食堂管理员,救活了一家七八口人。”

“五六岁时,我能看到好多画册,都是根正苗红的父亲抢救下来的。前不久,我还找出一本1958年出版的《徐悲鸿素描集》。到初中时,我开始临摹齐白石、李苦禅等大家,前后几十张。”

“尽管早有启蒙,但我的素描基础并不太好。加之18岁以前没离开过县城,普通话不好,考西北师大美术系,两次才考上。”在莫晓松不紧不慢的讲述中,可以看出,一个艺术家的诚实品格。

好在一进大学,就遇上了一批好老师。西北师大美术学科,历经80多年的办学历程,先后有吕斯百、常书鸿、洪毅然、刘文清、黄胄、陈新华等名师执教,可谓积淀深厚。彼时教素描的,是国画大师于希宁的儿子于衍堂。于老师家学深厚,又毕业于央美,对中西画技法都很熟稔。在他有教无类地耐心教导下,莫晓松很快解决了素描光影的一系列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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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秋花如烟》60cmX90cm

最让莫晓松感到幸运的是,入学之初,系主任陈新华教授就提出,由学校资助去外地观摩第六届全国美展。琳琅满目的作品,让年轻学子大开眼界,兴奋不已。莫晓松暗暗下定决心,要以最快的速度冲击各级展览。而起着决定性意义的,一是扎实的基本功,二是高阶的认知和理念。

当时,李葆竹、陈则恕两位老师分别教授人物和山水画写生,推动“师古人”向“师造化”回归,用手中之笔和心中之笔,去描摹、转换客观物象;王宏恩老师在教授工笔画时,不忘分享敦煌画稿的技法和艺术特质,激发学生们对敦煌等西北在地美术资源的探寻与研习。地处西北文化重镇的老师们,非但不保守,还能很好地将传统与现代结合起来。

可以说,莫晓松赶上了思想大解放、艺术观念大爆炸的时代。一边寻求艺术之根,一边自由创作,这让他早在大二时,就表现出不俗之境。那年,他和同学宋宏云创作的人物工笔画《赶集》,入选甘肃省美展并获奖。而在接下来的“85”思潮中,他也尝试让传统花鸟艺术,与当代审美结合,甚至带有装置形式,但到底有家学所系,加之西北艺术氛围浓郁的在地性和民族性,让他没有像很多年轻学子那样迷失。

1986年毕业创作,他拿出图式现代又富有古典气韵的花鸟画长卷《鹤之韵》,同时还撰写了一万多字颇有见地的论文《老庄哲学对中国山水画的影响》。可以看出,他一开始就重视传统,却又不落窠臼。这为他开创极具辨识度的工笔水墨花鸟画,埋下了重重的伏笔。

寻找辨识度

毕业之后,莫晓松分配到甘肃定西群众文化馆。这片陇中之地,盘踞着原汁原味的黄土高原。漫漫黄沙中,这位西北青年,常常背着画架四处写生。漶漫的大漠风光,苍凉的边塞诗情,厚重的历史沉淀,总让他胸中升满豪情。

仿佛受到某种召唤,他很快画下了《西行路漫记》这样的山水作品,石头、房屋、洞穴,黑白两色,高度浓缩了西北山水的苍茫,又形成某种隐喻。略带色彩的《古堡》,则显得更加抽象,仿佛石头筑起的囚笼,足以将人神兽,都困在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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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6《古堡》54cmX72cm

面对雄浑之境,年纪轻轻的莫晓松,有很多自己的想法。但他没有努力去成为一个山水画家。他自知画山水难以超越别人,还是选择了有家学积淀的花鸟画。与众不同的是,他始终让那些花鸟,置身于苍茫山水的大背景下,显得孤寂、荒寒。

比如《思》,一只鸟,双腿直立,露出雪白的肚皮,对着几株掉着红果的野树出神,鸟羽片片可数,树却抽象成了一根根摇曳的线,一身枝叶,只剩下头顶几个枝丫。而《空濛》,则是一只精工描绘的鸟,彳亍于黄沙之上,与它相伴的,只有那些冷硬的鹅卵石,还有一团乌蒙蒙的氤氲。探索中的莫晓松,也许有着旁人难以察觉的孤寂。这些形单影只的野鸟,可以看着是他内心的投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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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6《思》58cmX64cm

1980年代后期,莫晓松因为速写好,画了一阵子连环画,颇有点名利双收的意思。《石痴米芾》,入选第七届全国美展,还获得甘肃省美展金奖。很多年过后,还有个出版社找到他,说一本连环画再版,要付上几千稿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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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9《石痴米芾》36cmX36cm

那时,他也画单幅的人物,比如《古人与湖石》,披头散发的老者,身着白袍,腰悬葫芦,疾行在高耸的石头间,显得放浪形骸。

渐渐地,莫晓松的艺术之路,还是稳定在了花鸟画上。他的风格图式,越来越鲜明、强烈。如果说1991年的《寒雀》,以雀栖寒枝着意表现宋人词意,算是某种过度的话,那么1992年调入甘肃画院后,诸如《晚叶》《秋雨寂寥》《深秋》《三栖图》《晚荷》《晚风》《微茫》《陇上行》《冬日荷塘》等作品,则一发不可收地表现出他心仪的孤寂美学。这些画鲜有色彩,大都以黑白灰的渐变与跳跃,营构出苍茫、混沌之境,几只雅雀或结伴同行,或顾盼有姿,或振翅奋飞,所占画面都不大,仿佛它们不是主角,是浩渺天地间的一种陪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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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三栖图》40cmX42.5cm

这种风格持续了很多年,甚至可以说是他青年时期最具辨识度的主流风格。

1992年,莫晓松的新作《云和月》参与上海美术馆画展,受到时任馆长方增先先生的激赏,随后收入其主编的《上海美术馆藏画集》(第一卷)。从民国时期的刘海粟、张大千,到当代的程向训等,不到30岁的莫晓松,得以与众多前辈名家同集呈现,不得不说是一种幸事。

同一年,莫晓松还完成了人生中的一大跨越——从定西群众文化馆调入甘肃画院。从陇中来到省城,对一个青年画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当时和甘肃画院的两个副院长比较熟,他们对我人和画都很了解。当时我主要画工笔花鸟,致力将宋代的花鸟技法、图式和米友仁的《潇湘图》融合。米家山水都比较抽象,云烟幻化、虚实相生,一反此前宋代山水的雄强风格。总的来说,我更喜欢抽象的,显得当代,但我又能深入到传统里面。出入传统,结合当代,可以说在大学时就打下了基础。”莫晓松回忆说,他调入甘肃画院,感觉是一瞬间的事儿。当时画院只剩一个指标,他画了一套花卉,算是考试,当即就被录用了。他说他擅于喝酒,不耍赖,这带给他好运。当然这是戏谑之言。

以山水为背景,表现寻常花鸟的某种存在,鸟成为天地精神的领悟者、转译者,这已经成为莫晓松一套极具符号化的绘画手法。刚入甘肃画院那些年,他借助不断强化这种风格,迅速获得了全国画界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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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得于象外》92cmX196cm

后来,他的画尺幅越来越大,天地越来越宽阔,鸟也不仅仅是茕然独立的样子,有时也振翮高飞,搏击风浪。这时候,鸟不再是一个沉思默想的哲学家,而是主动出击的勇士。

无论如何,莫晓松笔下的花鸟,绝没有花好月圆等传统主题和意象。日月映照下,风沙浩渺中,鸟要么飞着,要么扑在地上,疏离、超然,义无反顾,充分反映自然与人类的关系。

很多人都喜欢这些作品中的诗哲意境,以致莫晓松2007年都还不时画着。而很早的时候,他已经开始了反思,觉得光有意境是不够的,还需要更为强大的专业能力。

2001年,他决定到中央美院拜师求艺,参加郭怡孮的花鸟画高研班,以丰富技法,提升境界。郭时任中国美协中国画艺委会主任,他提出的“大花鸟精神”对中国花鸟画的发展产生了深刻影响。高研班二十多人,大都业已成名,莫晓松也是其中的佼佼者。受郭老师影响,他开始关注热带雨林,深入研究那里的生态环境和植被关系,用心感受那里的生命轮回与喷薄。每到一片热带雨林,就要住上好多天,拍照、写生、即兴创作,受到的锤炼是空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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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恩师郭怡孮参观在中国美术馆举办的个展

“传统花鸟画,很少涉及热带雨林,齐白石画的是温带植物花卉,也大都是折枝花鸟。最早深入表现热带雨林的画家是王晋元,他于1960年代起,深入西双版纳热带雨林几十年,开创了云南全景花鸟画,推动了中国花鸟画的现代转型。而郭老师提出‘大花鸟精神’,同样强调要回到自然,从原生态中发现山花野草之美,注重传统技法与现代审美的高度融合。郭老师笔下的花鸟世界,色彩绚烂、生命蓬勃,极具感染力,除了创作激情,还必须掌握一系列的复杂技法和表现技巧。”谈到前辈、恩师,莫晓松难掩崇敬之情。

他说进入新世纪后,他去过很多次热带雨林,除了深入西双版纳四五次,还去过亚马逊、马达加斯加、马来西亚、缅甸、老挝等地,想到的想不到的景观,都见过了。来到人迹罕至的热带雨林,绝不是浅尝辄止,光层层叠叠、争让穿插、彼此纠缠的植物关系,就足以让写生者、观摩者费尽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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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蕴含古雅》92cmX196cm

翻阅莫晓松的画册,可以很清晰地看到,自2000年开始,他的一些作品,开始绚烂明艳、花繁叶茂。如果说《花卉螳螂》《夏绿》,还以清新绿意给人某种昭示的话,紧接着的《春飘散的白光》《春到红墙》《秋颂》《秋酣》《骄阳》《夏起淡微红》等一系列作品,则以流金溢彩般的满构图重彩工笔,宣告了莫晓松绘画风格的正式转变。

人们忽然发现,莫晓松除了擅长空寂的诗意小品,同样能处理构成复杂、色彩铺陈、线条精微、极具装饰性的大幅作品,其千钧笔力、精湛技法,让人叹为观止。

其中,《春到红墙》获首届中国当代花鸟画艺术大展金奖,并被中国美术馆收藏,算是对这一时期艺术成就的极大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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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春到红墙》120cmX189cm

值得注意的是,同一时期,莫晓松的重彩工笔尝试着冷暖两种色调,此外还有《野梅修竹》这般纯粹黑白两色的清雅秀挺之作。同时,他并没有放下此前反复表现的无色无声、空濛寂静之境,诸如《三江源之恋》《静土》《奔月》等,都一如既往地引人深思。

也许,年过不惑的莫晓松,在技法日臻完善时,依然珍视内心的那片澄明与孤寂。“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一个艺术家,有点漂泊感,不是坏事。

回望与探索

就在刚满40岁时,莫晓松开始了新的“漂泊”。

他以过硬的绘画能力考入了北京画院。早上报考,晚上6点就通知录取。当时全国报考的人,有两三百之多。

进入人才济济的京城,莫晓松突然有种本领恐慌。尤其是集聚过齐白石、于非闇等大画家的北京画院,简直是个虎踞龙盘的大道场。他首先感到的,就是自身传统文化功底的不足。与那些前辈花鸟画家比,自己更应该深入传统,从宋元时期汲取营养。他借来藏画,逐一精研,心摹手追。

“宋代花鸟,主要源于五代黄荃、徐熙两大派。我精研的是徐熙这一派。与黄家富贵迥异的,是徐熙野逸。徐熙多描绘江南汀花野竹、水鸟渊鱼的景象,这与他江南才子终生不仕的旷达性情很相合。从他的画中,读到了古意和风骨;从他的技法中,琢磨到一些新的画法。为了很好地汲收与继承,我决心补上书法这个短板。从汉隶入手,我临了不少碑,比如《张迁碑》《西狭颂》《石门颂》,用心感受其古朴之美,还注重将篆隶笔法融于画中,体会前辈们常说的金石气、篆籀气。”莫晓松说,得益于王明明院长的启发和示范,十多年来,他在书法上有了长足的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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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北京画院院长王明明在嘉峪关

2016年,王明明院长发表《中国画离开书法还能走多远》一文,在国画家带来震动。这让莫晓松对书法更加重视起来。细心的同行和藏家会发现,近些年来,莫晓松越来越多地在画作上题字,除了画名、作者,有时还附以诗词或随感。这份自信与从容,是北京画院深厚的传统带给他的。

然而,在赓续伟大的文人画传统时,莫晓松绝没有放下他的创新意识和个性化语言。在十多年的时间里,他画得最多的,还是从传统中生发新意的工兼写水墨花鸟。无论荷塘、幽竹、玉兰,他都致力以“大花鸟精神”和工写兼备,与同题材的传统花鸟画拉开差距。诸如《荷塘如画里,秋月望晴空》《荷塘秋意图》《竹云幽空图》《栖禽竹韵图》《乱竹深深幽思清》《竹石玉兰来春图》《微月风生秋葵悠悠》《秋韵原野》等一批极具视觉张力和创绘难度的巨制,可以说,是莫晓松集花鸟技法之大成,在“工笔为体,写意为魂”审美追求上的成功之作。

与此同时,莫晓松又在《温露寒堂月映清》《始觉秋容》《秋恋·虫草》《泪眼问花花不语》《寒山微花》等水墨小品中,实践另一种美学思想:简单、唯美、空灵。

但无论哪一种,莫晓松几乎固执地放弃了色彩,重新回到了“无声无色”又声色撩人的世界。有论者指出,这是莫晓松在历经画坛风云、惯看秋月春风之后,对传统意象的回望。

也许这是正解。在冠盖满京华的首善之区,莫晓松阶段性的笃定,很难说会持续多久。正如他对笔者所言:“每个时期,每个画家都有好坏,我常常是画一大组之后,就想着要求新求变。我经常反省,自己所处的艺术坐标,所追求的目标,在什么地方,自己赖以生存和发展的知识结构,是否需要完善和提升。”

在2017年左右,他再次陷入迷茫。他画了几幅大场景的画,还尝试去画鱼的化石,带点装置形式,还加入书法什么的,后来干脆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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隶书习作《念奴娇·赤壁怀古》

在北京画院的一次年会上,王明明院长向大家推荐希腊雕塑,说其艺术语言和手法值得借鉴。受其启发,莫晓松开始重新关注西方美术史,尤其西方绘画的线描。他发现中西方早期的视觉造型非常接近,对色彩的重视和运用,都如出一辙。

他决定再次踏上孕育了文艺复兴的欧洲大陆,去寻觅那里的艺术根脉。希腊自然是必到之地。

中西交融

真是天遂人愿。

2019年底,北京画院赴希腊举办齐白石画展,莫晓松作为组委会成员,也随团抵达希腊。所幸的是,他没有太多的事务羁绊,得以造访希腊众多的博物馆、美术馆,观摩了大量古希腊文物、艺术精品。他甚至还可以从容地对着那里的文化古迹写生。

毋庸置疑,这次心心念念的希腊之旅,带给他的震撼是巨大的。那些历久弥新的古迹、文物,在他看来,既新鲜、陌生,又有点似曾相识。

他惊讶地发现,雅典的那些浮雕,与中国绘画有相似之处,比如浮雕上牛的造型和唐代的《五牛图》非常接近。古希腊人的衣服,也和顾恺之《洛神赋》上的服饰线条相似。很多人神兽的造型,都同样夸张,至于色彩,那更是同样的铺陈扬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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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  《寻找古希腊神话(二)》  113cmX 83cm

在他看来,某种意义上,希腊艺术是在表现神缓缓降临的过程,人神共处的时候,往往就是诞生悲剧美和崇高美的时候。而这一点,与中国的古代神话、古典文学和先秦哲学中的内容很相似。《楚辞》中的巫文化,宋词中缠绵悱恻的意境,都能在希腊神话中,找到对应之处。

几乎不可遏制的,他扮起了“流浪艺人”的角色,拿起速写本,边走边画,边看边记录。

“庄重之艺术品格,严谨之写实精神,可以说都是从古希腊开始,通过眼睛来感知古希腊艺术,最好的途径莫过于女人雕塑。”

“首次到古罗马是1998年,希腊瓶花彩绘使我震撼。其后多次前往,细细品观、速写、临摹,不由得生出一种陌生而又新鲜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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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希腊神话之绕梦玉笙》68cmX43cm

当他记下这些随感的时候,太阳悄悄溜过头顶,他早已忘记了时间的存在。然而,正是时间这个伟大的魔术师和艺术家,创造了古希腊、古罗马艺术的永恒。

“跟文艺复兴时期一样,古希腊、古罗马艺术,不过几百年,也就中国一个大的朝代那么长,但其艺术成就的辉煌,足以烛照人类,直到永远。”莫晓松说,回到中国,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画笔,用东方水墨技法,结合西方的造型艺术,在宣纸上将那些建筑、雕塑、神像一一再现。

这时候,他不是写生,不是临摹,而是将西方美术特有的写实、抽象,与东方水墨大写意和工笔人物有机融合,厚重、雄浑、苍古,兼具浮雕感、氤氲感和神秘感。与之相应,他为它们一一命名,其中不乏东方意蕴。

《圣殿山遗失的魂魄》《雅典感怀》《教堂之影》《寻迹缪斯》《寻迹思远》……每个主题都是系列组画,几乎是要将那些过目难忘的眼中之境一一绘就,才能平复他内心的潮汐。

2023春,即将迎来一个甲子的莫晓松,在中国美术馆举办了一场名为“灿然逸韵”的个展,70余件作品,完整回溯了他三十多年来的艺术历程。而表现欧洲文化遗存的作品,受到超乎想象的好评和热议。

在展览沙龙上,著名雕塑家、时任中国美术馆馆长吴为山给予激赏,他说:“莫晓松去画雕塑,他从雕塑中感受到线的魅力、韵味。过去雕刻家们是在画家的基础上来塑造线,他是在雕刻家的艺术作品当中来感受线。但是他这条线不是传移模写,是意想、构想,让这条线在中国画的创新中更好地发展。他把石雕的线变成了笔墨的线,使它具有中国审美、中国文化特别是东方水墨的韵味。这令人耳目一新。此外,他把中国的彩陶、马家窑文化和希腊的瓶画融汇在一起,把中国敦煌的彩塑和希腊的雕塑融汇在一起。由此,可以看到古文明之间的融合气象,也可以看到,他借古代文明表达现代情韵,由一个文明精妙的表达另外一个文明。”

著名画家何家英则给出了新的解读:“我们已经看到,晓松在自身的花鸟画基础上,有了新的突破和表现。这种祟高的遗迹,伟大到非常容易被陷进去。我们推崇它,崇拜它,就很容易把它的形状真实地画下来。而晓松不是。他有对东方文化的内在思考,与西方文化进行碰撞、融合。他在写生的时候不是照猫画虎,他表现得如此自由。他不停留在自然的明暗表达上,而是用中国的阴阳观念,去发挥作用。甚至,他打破型与型之间关系。从他的画上,我能感受到晓松在艺术思考上已经非常深刻了。更可贵的是,他能做到知行合一,用心地实践和表现新的观念。”

就在同道中人,都为莫晓松“莫名其妙”的突然转向感到诧异和惊喜时,他竟然低调地避开了锋芒。少与人言说,一切由时间和他者说了算。

“事实上,我很清楚,东西方艺术之间,有暗合相通之处,也有很大的鸿沟。近现代以来,试图中西合璧的艺术家大有人在,林风眠、徐悲鸿、吴冠中,他们都不同程度地取得了成功。对我而言,我没有那些前贤的雄心,我不过是想在中西艺术的交融对话中,重构我的绘画语言,在求新求变的各种潮流中,找到独属于自己的艺术突破口。”从陇中黄土走出的莫晓松,始终有着西北人的质朴和真诚。

他说他很多次游历欧洲,每次都有新的震撼和启示。无论怎样否定之否定,他始终坚信,一个活在当代的国画家,应该有着这样的向度:从传统着手,研习宋元古法;从书法人手,寻找线条之美;从传统美学、哲学出发,进入东方文化精神内核;从古罗马、古希腊艺术,找到西方绘画的源头。

“中国绘画有它的局限性,尤其在色彩上,即使有敦煌,与西方印象派的色彩感,仍有差距。我们这代画家,从小画石膏像,其实与西方绘画很亲近。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几个向度打通、融合,开创新的富有辨识度的艺术样式。”莫晓松说着说着,就哈哈笑起来。

这一瞬间,好像他快人快语,夸下海口,有点不好意思。而事实是,他痴迷一生的花鸟画,也正在发生新的变化——色彩又回来了。

访谈接近尾声,他再次拨通电话,邀请画院好友赶紧过来,一道去喝上一台。有朋自远方来,这个西北汉子,忍不住要举杯痛饮。

(来源:渝商精英联盟)

画家简介

在笔墨万象间溯古融今,于东西文明里守心求变——莫晓松的远行与回归

莫晓松,祖籍甘肃陇西,1986年毕业于西北师范大学美术系,现为北京画院副院长、艺委会副主任、教育委员会主任。一级美术师。中国美协理事,中国工笔画学会副会长,中国画学会理事,北京美协理事,热带雨林艺术研究院常务理事,北京党外高级知识分子联谊会理事,北京高级职称评审委员。中国画作品先后参加全国七届、八届、九届,十届美展,百年中国画展,获全国当代中国花鸟画艺术大展金奖。

2022年9月在北京数字频道美术馆举办《寻迹思远——莫晓松水墨作品展》

2023年5月中国美术馆学术邀请系列展《灿然逸韵——莫晓松作品展》

从2005年开始为人民大会堂、中央军委、全国政协、中央统战部、外交部、国家大剧院、北京市委、中央党史馆创作巨幅工笔花鸟作品。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部、法国卢浮宫、澳门博物馆、马来西亚博物馆、中国国家博物馆、北京画院美术馆、关山月美术馆举办个人画展或联展。出版有《寻迹缪斯——莫晓松水墨作品集》、《春花秋草——莫建成、莫晓松作品集》、《清和我心——莫晓松工笔花鸟作品集》等多种画册。

[ 责任编辑:薛筱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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