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起万物生——纸本作品展” | 对话王克举：在纸本实验中，追寻绘画的本体与自由

王克举：其实这还是一个探索的过程。每一个画种之所以不一样，最本质的特点就是材料限定的。比如中国水墨画和西方油画在视觉效果上的差异，就是材料决定的。我用这些材料，就是想探索一些以前没有尝试过的技法。

我们以前学画，步骤是铺大调子再深入。有一次看赵开坤老师画写生，他拿大笔蘸厚颜色，一笔就能画出生动苍劲的树干，这给了我启发——画法的不同决定了画的样貌。写生油画材料很难在湿湿的油画的上出现这种“飞白”或“金石味”，并且它湿的时候很难画出锋利的线。而这些纸本材料更自由，能出现油画达不到的感觉，让我能更直接地探索绘画的本体因素。

王克举：我经常讲，写实绘画的难度，是在其背后的创想因素的运用，画面必须有抽象因素的参与。光画得像、漂亮，容易“降格”，变得俗气。

绘画的本体因素，我认为主要是几个方面：造型、色彩、虚实和笔法。我画这些小画，基本就是在运用和组合这几个因素来构成画面。比如，我会刻意追求色调的统一，一张画一般要有一个主色调，面积上要占主导，不能对比色一半对一半，那样色调就会不确定，看着就不舒服。但同时，对比色又必须有，比如绿色调里一定要有红色，色彩没有对抗，画面就会感觉顺了，弱了。

王克举：我不避讳用照片。有些场景不可能在现场完成，比如我画这些纸本，桌上摊满各种材料，现场没办法操作。

但关键是，照片只是借鉴参照，不能画成照片。你当时在现场要有感受，觉得某个对比、某种氛围打动你，有了想法，拍下照片是为了回去凭借这种“感觉”去画，而不是机械地复制照片。出去对景写生，那种真实的、鲜活的感受，是激发创作的根本，这是在画室里研究笔法无法替代的。

王克举：速写特别重要，千万不能忽视。 很多人觉得考上学了，速写是基础，就不练了，这是不对的。速写训练的是你捕捉对象形神、感受的最敏锐的能力。

这就像中国画讲的“古法硬笔”，要求一笔下去就形神兼备。这需要长期积累，就像弹钢琴每天要练琴一样，手底下要有数，要非常敏锐，想到那种感觉，手就能表达出来。要追求的不是解剖上的绝对准确，而是传达对象内在的感染力。

王克举：我的想法是，在具象里面把抽象的因素含到具像里面去。具象的景象有它的可读性和叙事性。纯抽象是另一种追求，但我希望是在抽象的框架里进行具象的表达，而不是单纯画一个具象的东西，或者单纯走向抽象。就像中国元明文人画，到后来把“笔墨”作为第一，“自然”退居第二。我在目前的画里，“自然”还是一个依托，我想在其中探索形式语言的无限可能。

王克举：中国画里特别讲究“天成”，生宣上笔墨的晕染不完全可控的，但出来的效果非常天然、生动，不是描出来的。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在我的画里，有些地方看似没控制好，颜色润开了，反而出现了偶发的、生动的东西，这种“不控之控”恰恰是画面活力和气韵所在。它和那些我精心勾勒的、特别实的部分形成一种对比，一虚一实，一润一燥，画面就有了呼吸。

王克举：这个还真没有绝对的标准。尤其是每个人都会不一样，这就对了。就我个人而言，我觉得是当画面中的各种对比关系。如造型、色彩、笔触和虚实，以及线条的疏密、块面的大小等都达到一个让我觉得平衡、舒服、丰富又有趣的程度时，就可以停了。当然这些也不都是绝对的。

核心的指导思想就是追求“变化”“不同”和对比，避免“雷同”。如果发现画面有雷同的地方，那就是还没画完，还需要继续调整，让它们产生差异和变化，形成节奏和秩序。这个过程需要自己反复去体会和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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