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鲁生推荐：以画过年——凤翔木版年画
来源: 文化视界
2020-01-20 15:55:56
不论生活方式与节奏怎样变化，自然的节律、节日的仪式、生活理想的艺术寄托都是不可缺少的，年画有文化的基础，是视觉的符号，也是情感的纽带，特别是在物质日益丰盛的环境里，以画过年是一种美好的文化需求。
凤翔县地处陕西关中平原西部，位于宝鸡市的东北方向。周先祖定居岐山周原，春秋时期秦朝建都雍城，即当今凤翔城东南角位置。凤翔也是古丝绸之路上的重要驿站，古人以“南控褒斜，西达伊凉；岐雍高峙，千渭争流”来形容凤翔地理位置的重要。凤翔民众有以画过年的民俗，凤翔木版年画因此成为我国西北地区民众生活、先秦民俗遗风的缩影，其艺术风格在北方年画中也极具代表性。
中国文联副主席、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潘鲁生在基层
工艺特色
宋、元时期凤翔木版年画为单色印画，至明清时期发展成为套色木刻印刷，但人物开脸和须发染色采用手工绘制，这种方法延续至今。据《凤翔县志》记载，明正德二年（公元1507年），凤翔县南小里村邰氏家族中有八户人家从事木版年画制作，明末清初，该村有十多户人家开办作坊印制年画。据悉清代凤翔北小里、南小里、上营村、陈村东街、陈村水沟等地曾有画局四十多家，城关镇豆腐村还有十几家画局生产窗画。繁盛时期凤翔从事木版年画生产的农户有100多户，至今流传着“南肖里娃娃一丁丁，自小就会画门神”的说法，足见当时年画制作的兴盛。
凤翔木版年画具有西北地区民风粗犷豪放的特点，其雕版线条挺括有力，人物形象揉进了秦腔表演身段的造型；尤其是门神形象威猛而富有张力。凤翔木版年画的色彩与凤翔泥塑、西府社火脸谱的赋色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其五色象征意味十分突出。明清戏曲的发展，各类小说、曲艺、地方小戏的故事叙事方法融入到年画中，形成了寓教于乐、通俗易懂的艺术形式，成为民间指导农事活动，兼有娱乐教育功能，一览历史古今的百科全书。
《戟磬有鱼》24X40cm（三裁）
四时报春24X40cm（三裁）
镇宅钟馗51X33cm
除一般的木版年画制作流程外，凤翔木版年画在印刷时常用色彩错版的手法，即对版时不完全严丝合缝，这样会增添一种灵动的效果。凤翔木版年画印画顺序常先印墨线版，然后按照由浅到深的顺序依次印刷黄版、桃红版、大红版、绿版，然后到二墨，最后套印金银。凤翔年画门神与陕西社火脸谱色彩具有一致性的特点，金银色在社火中常代表神鬼，凤翔年画门神使用套金银的手法，是世兴画局首先使用的工艺，是凤翔年画鼎盛时期形成的技法。套印金色要先套印胶水，然后在其上撒金。此外，凤翔木版年画自开创以来就使用手工染色，后来逐渐发展为木版套印版画，期间仍然有一些手工彩绘，这满足了凤翔年画幅宽较大，不易拓印的要求，也造成凤翔木版年画色彩丰富的艺术效果。
民俗题材
凤翔木版年画的艺术形式与当地传统民居建筑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凤翔年画题材类型十分丰富，按照年画张贴位置，可分类为门神画、祭祀神画、窗扇画、窗画、墙画和中堂画六种主要类型。“房子半边盖”是陕西关中民居的建筑特色，这种房屋依据地形就势而建，除门窗外其余三面是墙壁。在传统村落中，从大门、庭院、动物圈舍，到窗扇、墙壁、炕围、灶头、中堂、井台都要按照民俗张贴年画。
民居中入户门和采光、通风的窗户都是十分重要，陕西的窗户称为亮窗，常分为三十六格窗或五十六格窗，格子结构呈对称几何图形，为了装饰窗户，人们除了糊亮窗外，还要在窗扇上贴窗画。常用的窗画题材有40多种。《刘海戏金蟾》是人们最喜爱的窗画之一，常贴在对外的窗户上；家有姑娘的闺房常贴《姊妹爱菊》；新婚夫妇的窗上贴《鱼乐图》，而后窗上常贴《钟馗》，取辟邪保平安的含义。
三面墙上糊满代表四时平安、吉祥语义的“花纸”，曾是许多西北孩子儿时美好的记忆。墙画分为横、竖版，根据尺幅分大、中、小三型。常用的大幅墙画题材有《三星图》《孔雀戏牡丹》《丹凤朝阳》《雄鹰镇宅》《锦上添花》等；中型墙画尺幅常用横三开，常见题材有《西游记》《白蛇传》《三国》《封神》《水浒》等戏曲人物、神话故事、风俗画及花卉野兽，这类题材多达300多种；《四时报喜》《戟庆有余》《莲生贵子》等风俗题材的墙画也十分丰富。《黄河阵》《岳飞传》《全家福》《双美人》《单美人》《鱼乐图》等小幅墙画有四十多种类型。
此外，中堂画通常正对着屋门位置，其内容为《雄鹰镇宅》《锦上添花》《福禄寿三星》为主。炕画题材以《四时报喜》《吉庆有余》《五子夺魁》等有儿童形象为主；也有贴《十二生肖》《女十忙》《男十忙》《小人图》等题材，通过讲述炕头画上的故事，潜移默化地影响和教育孩子们，婚房炕围画常用花卉瑞兽等题材。
四季花瓶牡丹42X25cm（窗旁）
姊妹爱菊37X21cm
居（菊）家安乐（窗花）各13X13cm
娃娃骑狮35X19cm
戏出年画李逵夺鱼23X40cm
凤翔木版年画门神，除了常见的门神题材秦琼、敬德外，还有方相、方弼等取材于封神演义故事中的人物形象。由于门神常张贴于宫门、城门、府门、衙门之上，所以尺幅较大。凤翔木版年画常规尺寸为全开、对开、三裁，其中三裁是最常见的尺幅。整开年画以八大门神为代表，传说方相、方弼是最早由真人演变而来的门神，二者是商纣王的镇殿将军，姜子牙在二人破十镇阵亡后，封方相为开道神，方弼为显道神，二人手持画戟，在西府社火表演中也十分常见；神荼、郁垒是最常见的门神像，《上朝秦琼·上朝敬德》身着袍服，怀抱锏鞭；《加官进爵·加官进禄》是凤翔年画文门神，出自于唐代魏征，民间称为天官。
凤翔年画门神方相95X47cm
凤翔年画门神方弼95X47cm
翔文门神加官进爵95X47cm
凤翔文门神加官进禄95X47cm
凤翔门神秦琼95X47cm
凤翔门神敬德95X47cm
上朝秦琼95X47cm
上朝敬德95X47cm
凤翔木版年画“家宅六神”是颇具特色的类型，包括天神、土地神、灶神、仓神、井神、槽马侯。作为农耕生活的基础，土地是人们赖以生存的地方，所以人们信仰土地神；民以食为天，灶神是一家之主；粮仓是存储粮食的地方，一定要有仓神护卫；“福水供百口，善泉养万家”，龙王作为井神掌管着水源；家畜由槽马神护佑不生瘟疫。西北地区人们的民族构成复杂，各自信奉的神祇不同，所以同一村落供奉的灶神不尽相同，凤翔木版年画中仅灶神就后很多种类型。只有一位灶君的俗称单灶，也叫一口灶，一口灶的灶神又有黑袍灶君、红袍灶君之分。有灶君和灶君奶奶的，俗称双人灶；画面上人数最多的达到十二口人，俗称十二口灶。凤翔土地神分为灯笼土地和龙虎土地两种类型，“灯笼土地”也被称为“老汉土地”，因画面上有一位白须老汉而得名；“龙虎土地”则因为画面上一龙一虎而得名。灯笼土地是求富贵的，多贴于民众家中；龙虎土地是祛邪的，多贴在村庄的土地庙里。这些意义丰富的年画张贴方法，反映了人们对生活的期盼和民俗文化。
黑袍灶神23X16cm
红袍灶神23X16cm
龙虎土地23X16cm
井神（龙王）23X16cm
春牛图
谷雨帖
骑狮童子
鸡吃五毒
双鸡衔蝎
生活观念
许多凤翔木版年画采用图文并茂的形式，从画面中人们可以读出这些年画中生活观念。
比如，《春牛图》是凤翔民间历画，其主要功能是指导农事活动。该画面中描绘的是芒神，他一只脚光着，一只脚穿鞋，象征着风调雨顺；春牛背上驮着摇钱树，旁边飞舞着蝙蝠，象征着福禄将至。画面色块象征着四季，围格里的十二生肖谚语“羊鼠不到头”“白马犯青牛”“虎蛇如刀斩”“龙兔一旦休”“鸡犬不见面”“亥猪怕元（猿）猴”，是关于民间婚配相生相克口诀。画面题字“今日打了春，年成保十分，庄稼收的好，买卖发万金，做官当一品，荣花（华）不受贫”字样，左侧为“点石成金”字样。
又如，《谷雨帖》是凤翔木版年画彰显农耕文明的题材。陕西谷雨节气有禁蝎习俗，因此谷雨贴又称“禁蝎咒”，常采用图文并茂的形式，画面上常刻绘神鸡捉蝎、天师除五毒或道教神符。神符中常用五毒和葫芦纹样，配以太极和铜钱图形，周围用回纹或咒语组成葫芦的轮廓。凤翔木版年画谷雨帖还有《双鸡衔蝎》《鸡鸣生产》《鸡吃五毒》《双鸡衔蝎》等诸多画样。
凤翔年画印版
印刷工具
由于过去交通不便利，凤翔木版年画风格一直保持着传统的艺术面貌。随着城镇化发展，年画的使用空间已经发生了改变，民俗功能也逐渐淡化。作为一种文化产品和艺术品的销售，手工制作的年画在市场拓展方面存在难度。较之于早期调研数据，目前从事凤翔木版年画的艺人减少，部分年画艺人转入其他行业。作为一种民间传统文化样式需要破题发展。
凤翔木版年画里蕴含着上千年农耕文明的生活缩影与理想寄托，是珍贵的历史图像档案。相对于早期年画样式的恢复在于“抢救”，如今，年画发展最关键的是如何更好地传承。近年来，许多学者和设计师致力使传统年画融入当代生活，在艺术和设计领域有新的探索和尝试。从根本上说，不论生活方式与节奏怎样变化，自然的节律、节日的仪式、生活理想的艺术寄托都是不可缺少的，年画有文化的基础，是视觉的符号，也是情感的纽带，特别是在物质日益丰盛的环境里，以画过年是一种美好的文化需求。
[ 责任编辑：孙文靖 ]
